第三章 胎动(Sign)(2 / 2)
“你好,你们是米雪拉的同学吧?谢谢你们帮忙准备庆典。”
“哦,辛苦了。你们也吃饭吧。人类的孩子这么瘦怎么行。”
托里亚和露露伊姆做出欢迎的姿态,邀请卡蒂她们来到桌边。卡蒂和其他人一起坐下,抑制不住兴奋地对两人说:
“那、那个……!我对亚人种的人权活动感兴趣!有许多问题想要借此机会问一问……!”
“不用着急,没有人会逃走。你们也坐下吧。”
“不会把你抓来吃了的。因为人类不怎么好吃,哈哈哈。”
露露伊姆的发言令托里亚傻眼。奥利佛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矮人笑话,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,就这样愣愣地加入到了其中。
那两人都性格随和,聊起来便发现比米沙克雅要好沟通得多。气氛自然变得熟络起来,奥利佛他们也有了提出话题的余力。
“……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半人马魔法师,但Mr.托里亚刚才的动作令我大吃一惊。”
“哈哈,没什么大不了。虽然是演戏,但毕竟要当她的对手,我也得努力。要是不小心死掉,庆典就要冷场了。”
“你这位六十年战争的英雄在瞎说什么啊。现在也有很多魔法师光是听到<森卫>的名字就发抖呢。”
听到矮人的这句话,奥利佛、卡蒂和皮特同时震惊了。六十年战争是历史上有名的半人马叛乱,而<森卫>则是作为领袖奋战的那位半人马的外号。如果是真的,那他们眼前的这位就是货真价实的英雄。然而当事人托里亚却露出苦笑:
“那都是些夸张的传闻,事到如今只会阻碍我和人类的交流。”
“……那个,关于那方面的事情,能详细说来听听吗?我是人权派,想听当事人讲述一下半人马取得现在立场的经过……”
“嗯,当然没问题——”
“Mr.托里亚!原来您在这里!”
就在卡蒂说出正题的时候,一位普通人男性跑过来大声说。他慢了一拍后才发现在场的有哪些人,而自己打断了她们的对话,顿时脸色苍白。雪拉立刻微笑着说:“没关系,你是有急事报告吧?”男性对她的理解表示感谢,对托里亚说了几句悄悄话,他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。
“……这样啊。虽然早有预想,但果然还是必须行动啊。”
托里亚略微叹着气自言自语,放下酒杯转向卡蒂。
“抱歉,Ms.奥托。虽然话才说到一半,但是现在以我的立场无法再悠闲地喝酒了。露露伊姆,你也是。不要再把酒杯送到嘴边了。”
“哦,要打仗了吗?”
露露伊姆握住背上的斧头冷笑,托里亚表情严肃地点头。
“很遗憾是的。……说给你们听听也无妨。一个之前就处于紧张状态的小鬼村落开始大规模活动,附近已经有一个村子被捣毁了。”
“——!”
奥利佛等人的脸上闪过紧张,托里亚又说:
“我将率领部队前去镇压。虽然姑且会先进行劝说,但几乎可以肯定会开战。战火不会波及这里,你们不必在意,和雪拉一起继续享受——”
“把他们也带去如何?”
米沙克雅平静地插嘴。在奥利佛等人惊讶时,她不等回答就继续说:
“他们毕竟是金伯利的四年级学生,应该不至于派不上用场。我可以保证他们训练有素。”
托里亚听了她的话转向奥利佛等人,表情复杂地抱起胳膊。
“……你们能来的话确实很有用。这次参加行动的同伴中有许多不是魔法师的士兵,即使你们不积极参加战斗,光是负责治疗伤员就能帮很多忙。”
“不用担心,只要呆在我身后,就能保护你们所有人。”
露露伊姆举起粗壮的胳膊笑了。听到这意想不到的要求,奥利佛等人面面相觑。虽然事发突然,但这种情况下寻求他们帮助也极其自然。考虑到他们在雪拉家逗留的立场,按道理应当接受。如果还有其他拒绝的理由的话,那就是:
“……卡蒂,你觉得呢?”
“…………去。这也是魔法师的工作。”
凯问道,卡蒂表情僵硬地点头。既然她也答应,那奥利佛他们这边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。所有人互相点头之后,卡蒂再次开口:
“不过,请让我确认一个问题。对于没有战意的对手,或是在战斗中投降的敌人,要如何处理?”
“如果你们能将他们制伏的话,就会在战斗结束后将他们抓起来。之后经过审问,如果能够看出他们有意愿放弃侵略性的生活变回‘哥布林’的话,就加以教育送去工厂。和他们共生的犬人基本上也一样。”
“工厂……”
“你还在意这个?原来如此,你是人权派啊。——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你放心,我可以保证他们的居住环境满足南部的法定标准。这个标准也是经过米沙克雅这位精灵的检查,认为是适当的,比起其他由人类单方面制定的地区,待遇应该更好一些。”
卡蒂听了详细说明后抱胳膊低吟,露露伊姆看到后耸了耸肩。
“作为对输家的待遇来说这算不错的了。以前就直接转交给遭受了损失的人然后就不管了呢。不过那样的话会降低投降率。他们能够主动举白旗的话才最轻松不过。”
这句话奥利佛也不得不点头同意。光是准备了投降后的待遇,就必须说是有良心的做法了。托里亚又继续补充:
“村落的规模还算可以。包括普通士兵在内,我方预计只会受到轻微的损耗,但小鬼能够利用地形战斗,有他们特有的不好对付之处。总体来看,你们应该能收获到很好的经验。”
奥利佛等人听到后点点头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——光是这样做,就足以从游玩中切换意识了。
经过一晚上的准备时间,奥利佛等人沿陆路向西前往托里亚指示的现场。他们本来还犹豫要不要用召唤魔法来移动马可,结果米沙克雅理所当然一般开出了用魔牛牵引的大型战车,打消了他们的顾虑。而且她自己也跟去战场,奥利佛便解释为这个情况是安排给他们积累经验的。麦法兰家这种程度的家族想要多少战斗力都能准备得出来,而且说到底,不过是捣毁一个小鬼村落,只要米沙克雅或托里亚一个人就够了。
“——到齐了吧?那就开始吧。”
但是,等到了现场与托里亚他们会合,这个认知有了一些修正。因为没想到他带来了许多普通士兵,看来他设想的作战计划是用普通人作为主力。
“我来守住退路,如果前线出现巨兽种的话就叫我。”
米沙克雅表情认真地说完,一个人留在森林入口,托里亚苦笑着点头。果然她不会去前线,奥利佛悄悄理解。如果战斗力过剩的话会缺乏紧张感。小鬼是普通人只要有武器就也能应对的威胁,托里亚也许是最想让他们积累经验。考虑到这一点,他们在现场应该如何行动,奥利佛略微有些烦恼。
“……各位,若是打起来……”
“你不用说我们也知道。”
“尽量制伏,不伤到他们,对吧?”
八人和普通士兵们一起踏入深邃的森林中。这时卡蒂开口,皮特和凯接着抢先回答。她吃了一惊,凯在旁边露出苦涩的表情。
“我也不愿意做让人不是滋味的事情。……特别是在湖水国见过村长他们之后。进攻村落的话,肯定也会遇到小孩吧?”
在这一点上奥利弗也完全同感。所以他下定决心,此时比起考虑他们适当的举动,更应该优先卡蒂的意志。
他们在树林间一边警惕一边前进,最终走在队列先头的托里亚停下脚步,开始缓缓用指笛模仿鸟叫。看来小鬼和哥布林在这方面没有区别。
“——贤明的森林之子们!<森卫>托里亚在此!非常遗憾,基于与麦法兰的盟约,我必须惩罚你们违反约定袭击人类村庄的行为!如果你们丢掉武器投降,我发誓不会让你们流血!你们的回答是?!”
托里亚的高声呼喊被吸入森林的黑暗中。没有语言回应,取而代之地是许多支箭飞出来扎到他脚边。看到这些的瞬间,托里亚叹了口气握住自己的杖剑。
“劝告被拒绝了——开始战斗。”
“我们来打头阵。”
奥利佛等人不等他做出指示就一齐上前。既然他们已经决定多管闲事,超出对方所期待的职责,那现在正是开始的好时机。露露伊姆看到他们的举动瞪大了眼睛。
“喂喂,别着急啊。你们乖乖在后面——”
当然,他们早就知道会被阻止。所以奥利佛不由分说地开始行动。
“奈奈绪,开路。”
“切断吧(古拉迪奥) 刀刃啊(菲鲁姆)!”
于是奈奈绪用切断咒语将前方的树木同时斩断。几个动静也同时落下,奥利佛毫不犹豫地命令追击。
“雪拉,扫开他们!”
“在暴风中轰鸣(马古努斯) 以猛烈白光划破天空(托尼乌鲁斯)!”
雪拉的二节咒语覆盖大范围,将潜伏在森林里的小鬼伏兵一网打尽。凯和卡蒂冲上去挥动魔杖:
“麻痹至芯(因佩蒂安多姆)!”
“麻痹至芯(因佩蒂安多姆)!”
他们接连将电击网漏过的敌人制伏。在这期间,皮特放飞多个侦察魔像,开始对周围索敌。
“……西北有较大集团,东西也各有小队在靠近,最好在他们会合前打倒。”
“明白。——我们就用这个阵型开路。后面的人请注意是否有漏网之鱼并制伏。马可,你稍微拖后一些保护普通人。”
“呜,知道了。”
他基于得到的情报创造出战斗的趋势。看到他熟练的安排,被抢了工作的露露伊姆目瞪口呆。
“……哎呀哎呀哎呀……”
“超乎想象,看来轮不到我们出场了啊。”
托里亚忍不住苦笑。在他视线前方,战线迅速向前推进。这时奥利佛对跑在旁边的卡蒂低声说:
“……卡蒂,我想你也知道……”
“嗯,我们完全是多管闲事了。”
卡蒂点头。托里亚特地带来普通人士兵,是为了让他们产生自卫的意识,不希望他们的工作被外来魔法师抢走。她明确地认识到了这些,却依旧要贯穿自己的意志。
“但是,这样就好。……现在我想要尽量减少这些孩子受伤的数量。这个优先顺序我绝对不会退让——!”
奥利佛也点头。他也知道,这也是卡蒂的战斗。
同时,在森林深处,远离奥利佛等人开始战斗的地方。
“——攻过来了啊。真是一群过分的家伙。”
响起一位男子冷静的声音。四周响起一些异样的声音回应他,那是小鬼们分不清是欢喜还是痛苦的低吟。
“但是你们不要害怕,现在的你们不再是无力的小鬼。你们也感受到了吧?”
小鬼们在他的鼓励下开始前进。一个影子目送着他们异样的身形,自言自语地说:
“去发挥你们的力量吧。尽情发挥你们得到的恩宠。”
战斗告一段落,袭击停止,奥利佛等人在林间毫不大意地环视周围。
“……感觉安静下来了。”“是战意受挫了吗?”
“不,这也太快了,战斗力应该还有剩——”
奥利佛说出这句话的瞬间,奈奈绪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。
“——有种讨厌的感觉。”
“停下!”
奥利佛立刻发出警告。跟在后面的露露伊姆面露疑问。
“怎么了?这也单方面压制,有什么可担心的?”
“不,奈奈绪的直觉发出了警告。——Mr.托里亚!敌人的战斗力真的只有小鬼和犬人吗?!”
“……?还有可能驱使魔犬一类的魔兽,但根据经验,威胁不会——”
托里亚有些困惑地说到一半,雪拉打断他的话大喊:
“——在下面!”
奥利佛等人立刻做出反应跳起来,同时有好几个东西顶破地面跳了出来。
“……这是……?!”
皮特眯起眼睛。跳出来的是小鬼,但他们的双手变成了钻头似的硬质圆锥形。他们原本没有这样的能力。半人马也在落地时看到了同样的景象,惊讶地张大了眼睛。
“……居然是异端化……?!”
“““““GYAAAAAAAAAAAAA!”””””
小鬼们伸出异形的双手发起攻击。托里亚看到情况大幅变化,立刻做出指示。
“——普通士兵退后!组成圆阵专心防御!”
“我来固定脚下!大地根基(佛尔提斯) 凝固紧绷(普罗贝雷)!”
露露伊姆用杖斧敲击脚下,硬化周围一带的地面。她这样阻止了来自地下的袭击,同时终于开始发挥本领。
“呼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
露露伊姆豪爽地挥舞斧子打散小鬼们。趁她的势头压制住敌人的时候,托里亚指挥普通人士兵组成阵型,表情苦涩地说:
“抱歉,完全超出预想。这个地区已经多年未曾发现过异端化的征兆了,偏偏还把你们牵连进来……!”
“不,请您看作是有我们在正好增加战斗力。”
奥利佛简洁地回答。另一边,雪拉对朋友说:
“……卡蒂,很遗憾情况变了。”
“这不是能手下留情的对手,抱歉我要认真打了。”
“……唔……,嗯……!”
卡蒂也下定决心举起杖剑。这时泰蕾莎突然瞥了一眼周围的树木。
“……?泰蕾莎?”
“……我也不能确信,但稍微有点在意。”
听到她笼统地话,奥利佛默默点头提高警惕。——她会在这个情况下开口,说明她作为密探的直觉敲响了警钟。现在已经有和小鬼同样异端化的犬人接连从树丛中跳出来,但威胁还不止如此。奥利佛在用咒语击飞敌人的同时确信。
“可恶,这些家伙好强……!他们原本只是普通小鬼和犬人吧?!”
凯一边不断迎击一边呻吟。不管对哪个个体,咒语都有用,但是他们会互相配合同时发动袭击,因此不能大意。不仅要警惕未知的攻击手段,他们的耐力也伴随着身体的变化得到了强化。如此一来,他们的难对付程度已经不输给金伯利迷宫里的魔兽了。
“这就是异端化的恩惠。是没有魔法素养之人能够获得对抗魔法师的力量的唯一途径。即使要奉上无比巨大的代价……”
奥利佛一边解释一边皱起眉头。即使考虑到异端化这个因素,现在的情况也无法拭去不和谐感。
“……但是,很奇怪。不管怎样这也太强了。不只是每个个体单独的强化,他们还使出了能够最大限度利用变异身体的战术。如果花上大量时间准备,倒是有可能做到——”
“不可能。在今天的最后通牒之前,我们也一直在严密监视。既然没有被我们发觉,那他们应该是最近才异端化的。——哼!”
托里亚一边用后腿踢飞从树上袭来的小鬼一边摇着头说。奥利佛的表情更加严肃了。
“那么答案只有一个。……有人教导他们。”
就在他得出结论的同时,一直默默窥探周围的泰蕾莎小声说:
“——响谷学姐。”
“嗯?泰蕾莎大人,怎么了?”
“请你砍断左后方的树。不要转动视线,反手一刀。”
“——斩断吧(古拉迪奥)!”
奈奈绪听到要求后立刻执行。树木发出沉重的声音倒下——奥利佛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影子,将杖剑转向那边大喊:
“有人!别让他逃了,烈火燃烧(弗朗马)!”
“““““烈火燃烧(弗朗马)!”””””
倒木被他们的咒语击中开始燃烧,潜藏在其中的影子被逼了出来。
“——?!”“唔——!”
那是一位老年男性,身上穿着简朴的长袍,好像东方的修行僧。他个子高挑,身高接近七英尺,脸颊消瘦,身体细而紧实,仿佛钢丝拧成的一束,右手握着几乎和身高相同长度的五棱棍。他外表与普通魔法师大不相同,但姿势中却充满了身经百战的风采。
“——直觉很敏锐,本以为不过是小孩,看来小看你们了。”
老人用带着佩服的声音低声说,奥利佛等人带着警惕瞪住他。
“……人类魔法师。”
“卡蒂退下。……你明白的吧?他的气氛不同寻常。”
雪拉发出警告,赶紧叫略微靠前的卡蒂退下,同时后背渗出冷汗。托里亚和露露伊姆上前护住他们。
“你是圣光教团的导师(priest)吧?而且地位相当高。祭司……不,是大祭司吗?”
托里亚盘问,他从对方的外表中看出了所属。被问到的老人将白色的五棱棍在背后放平,恭敬地行礼:
“我是全能圣光的仆人,艾维特。虽已老朽,但尚居‘五边形(Pentagon)’的末席。”
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,与他对峙的两人表情一下子更加严峻了。——圣光教团是众多异端集团中规模最大的组织,其中还包括多名魔法师成员。不过,那些魔法师效忠于异界之“神”,已经背离了原本的姿态。
“那不是近半个世纪都一直在异端猎人的提防名单上的硬骨头嘛……居然还会跑来麦法兰的地盘,你们也太热心工作了吧。”
“我们不会挑选地点。只要有寻求救赎之人,我们便会回应他们的祈祷。”
自称艾维特的导师带着坚定不移的意志说。托里亚也回应他的战意举起杖剑。
“既然现身,就必须在这里讨伐你。……需要我们报上名字吗?”
“不需要,半人马的英雄。……很遗憾,我本想帮助您,让您的形状也趋近完美。”
艾维特遗憾地说着,双手举起五棱的长杖。露露伊姆和托里亚一起面对他,对背后的奥利佛等人说:
“这里交给我们,这是大家伙,小孩子应付不来。”
“……冒犯问一句:能赢吗?”
敌人完全的未知数,无法乐观估计。听到奥利佛直率的问题,露露伊姆的侧脸露出无畏的笑容。
“——我要骑上去了,搭档!”
“别被甩下去了哦!”
她手持杖斧骑到了托里亚的背上。四只马蹄矫健地蹬地,两人合为一体冲向敌人。奥利佛瞪大了眼睛。
“……半人马骑兵(tank desant)……!”
导师举起五棱棍摆出迎击架势,而两人从正面发起进攻先发制人。
“风锤击打(因佩杜斯)!”
“乌拉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
用咒语迫使对手防御,接着露露伊姆又乘着冲锋的势头砸出杖斧。艾维特在猛烈的进攻中只能不断防御。卡蒂和凯屏息注视着他们的优势。
“好厉害……!”“完全是一心同体……!”
“现在可没工夫让你们看得入迷!集中对付小鬼们!”
将导师交给托里亚和露露伊姆对付,奥利佛他们集中应对周围异端化的小鬼。对托里亚和露露伊姆来说,有他们在场是幸运的。普通人士兵对付不了异端化的个体。如果没有奥利佛他们同行,那托里亚他们就无法集中精神与艾维特战斗。
“呼,真是猛烈。我这身老骨头可受不了这势头。”
导师撑过一轮进攻,喘了口气。和他说的相反,他脸上甚至没有一滴汗珠。托里亚和露露伊姆也发觉了其中的异常——他不靠咒语就撑过了之前的攻击。这光靠卓越的身法无法解释,那根五棱棍应该是有某种加护。
“让我先封住那难对付的腿吧。——柱来()。”
导师的嘴里念出异质的咏唱,前方的地面上应声竖起好几根白色的柱子。露露伊姆用杖斧砍向阻挡在前方的一根柱子,但就连钢铁都能一口气敲断的一击却发出坚硬的声音被弹开了。
“唔、砍不断……!”
“是圣事!没关系,我们钻过去!”
托里亚毫不犹豫地穿过柱子之间。但是,就在他与对手正好相隔一根柱子的瞬间,导师的身影甩开他的视线消失了。
“什——”
“不是你慢了,而是我定住了你的动作。”
两人被绕到了斜后方,等他们注意到的时候,五棱棍的前端已经扎进了露露伊姆的左臂。
“嘎……!”
“露露伊姆!”
托里亚见搭档受伤,退向后方。奥利佛等人在对付小鬼的同时也看到了同样的景象,顿时紧张起来。
“……那、那是什么?”“他以异常的速度在移动……?”
“那是圣光教团的几何学体术。越是沿着正多边形的秩序移动,受到的‘神’的加护就越强。被柱子限制了行动的情况下比试同样的动作是赢不了的。”
奥利佛通过预备知识看出机关,托里亚和露露伊姆表情严峻地盯着敌人。
“我们和那家伙行动的‘正确答案’不一样。虽然早就知道……”
“管他的……我可不擅长算数。”
露露伊姆一边说,一边握断杖斧,用刀刃削掉自己的皮肤和血肉。异端的攻击总是伴随着“侵蚀”的风险,因此要这样应对。导师看到她的这个举动叹了口气。
“削掉了圣痕啊。明明只要接受,就能成为同胞了。”
“敬谢不敏。我才不想被抓进没有酒也没有歌的无聊世界里。
——巍然耸立(库利佩斯)!”
再次开始移动的同时,露露伊姆用咒语在她和对手之间竖起一根大柱子。看到她像是在模仿自己刚才的举动,导师皱起眉头。
“自己增加障碍?愚蠢——”
“蠢的人是你!”
露露伊姆像劈柴一样劈向眼前的柱子。同时,柱子纵向列成五瓣,放射状倒向前方。她早在咏唱阶段就这样调整了意念。
“……唔……!”
“怎么了,动啊!按照你拿手的那个规则!”
“刃风斩裂(因佩杜斯)!”
艾维德的动作被劈开倒下的柱子阻挡,托里亚朝他发射咒语追击。看到他们消除对手强项的进攻方式,奥利佛露出佩服的表情。
“……这招漂亮。在推到柱子的同时阻止正多边形成立。”
“同时还能让立足点恶化。就算是圣光的体术,插入跳跃的话动作就会紊乱。地形越复杂,半人马的跨越性能就越能发挥优势。”
雪拉分析两人的战术。导师有些被动地抵挡着后续的猛攻,低声说:
“……原来如此,深感佩服。看来六十年战争的经历不是吹出来的。”
“当然了!战场上可轮不到圆规和指南针出场!”
露露伊姆和托里亚勇猛地进攻,面对他们的雄姿,导师将长杖立在地上。
“然而,我也与异端猎人战斗了百年。
……双臂四脚半人马——”
露露伊姆挥下杖斧,艾维德用插在地上的五棱棍的另一头前端接住这一击,同时将身体滑入托里亚的腹部下方。
“——偏拿肚下没办法。和传说故事里一样呢。”
那动作令目击到的奥利佛感叹。然而,露露伊姆钻到了她骑着的托里亚(半人马)的腹部下方的死角,咧嘴笑了。
“笨蛋,这还有两根呢。——风锤击打(因佩杜斯)!”
露露伊姆狠狠地朝着托里亚的侧腹挥舞杖斧,斧柄深深嵌入搭档的侧腹,斧刃朝着腹部下方放出风击,从侧面袭向导师。
“——唔……!”
导师连忙用五角棒防御,被弹出腹部下面。托里亚立刻将身体转向他,但侧腹一阵疼痛,令他不禁停下了脚步。
“……咕……”
“抱歉,连你的肋骨一起打了。如果不狠狠挥到底的话会有危险。”
“……没关系。不过回头要请我喝一杯。”
两人经过简短的对话重整态势。在他们的视线前方,导师站起来出了口气,掸了掸袍子上的污渍。
“……真是服了,没想到矮人和半人马的组合如此棘手。”
“继续也无妨哦。如果你那根长长的胳膊还能挥动的话。”
露露伊姆无畏地笑着说。导师以滑入腹部下面的姿势无法充分防御,被杖斧的一击折断了左臂。这时奥利佛等人跑来。
“异端化的小鬼和犬人都收拾完了。他们在全体之中只占少数。”
“接下来我们也会加入。圣光教团的导师,这会是场严苛的战斗哦。”
雪拉用杖剑指着敌人说。在他们魔杖的包围下,艾维特皱起眉头。
“几个小孩也颇为难对付。……看来短期的教导还是太勉强了。没想到为了捣毁一个小鬼村落,居然派出了九名魔法师。”
导师垂下握着五棱棍的右臂,那动作看上去像是投降,但他却相反地开口。
“无尽干涸吧()。神威啊——于转瞬间在此显现。”
““““““““雷光奔驰(托尼乌鲁斯)!””””””””
包括奥利佛等人在内的所有人盖过异样的咏唱发射电击。然而——一个立方体突然凭空出现在空中,将他们的攻击一口气吞没。
“唔——”“吸收了咒语?!”
在愕然的他们面前,仿佛空间被开了一个洞异样,立方体开始吸收周围的大气。奥利佛等人站稳脚跟抵抗引力,同时他们背后开始发出惨叫。
“啊、嘎——嘎啊啊啊啊啊!”“好、好痛……!”“好干、好干、好干……!”
远处的普通人士兵也受到了圣事的影响,皮肤迅速干涸。看到他们的模样,奥利佛对照知识看出了威胁的身份。
“——永久干涸的海绵(Urania Sponge)!那是异界图形,吸得越多,空白就越大,会不断膨胀!
必须在它变大前拉开距离,否则整个身体都会被吸进去!”
那个圣事在异端狩猎的现场曾经有过多次目击记录。奥利佛等人若是全力后退就能够逃离它的吸引,但咒语一发射就会被吸收,完全无法反击。他们看着后方的普通士兵们接连干涸到底,毫无办法地咬紧牙齿。
“可恶,糟糕了……!”“没有余力保护普通人……!”
“凝固停滞(佛尔提斯) 奔流啊(普罗贝雷) 停止吧(利吉迪塔斯)!”
吸引顿时停止了。比奥利佛他们威力高出一个档次的三节咒语。就像用塞子塞住了孔洞一样,那咒语将异界图形周围的大气完全固定住了。
“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。居然会有比巨兽种性质还要恶劣的东西。”
“——妈妈!”
雪拉惊讶地仰望后方的空中。米沙克雅·麦法兰一手拿着魔杖,悠然地坐在扫帚上。她使出的咒语依旧在与圣事进行壮阔地拔河,而导师喂喂叹了口气。
“连你都出马了,哎呀,终于是时候撤退了。”
“不要那么着急啊,圣光的小弟。即使在这里彻底干上一场,我也毫不在意哦。”
“承蒙邀请,甚是光荣,但这对我们双方都并非本意。”
导师架开挑衅中断圣事,然后咏唱咒语斜着生出一根柱子。他蹬着迅速长出的那柱子前端,利用反作用力跳进了树林。
“无需焦急。救济之时,终不远矣——”
最后留下这句话,他的气息消失了。奥利佛等人从重压中得到解放,顿时觉得全身充满疲惫。米沙克雅同时从扫帚上跳下来,哼了一声环视周围。
“虽然想要追击,但那样做的话普通士兵中会有人来不及救治。托里亚,露露伊姆,你们还有余力吗?”
“……虽然不甘心……”“真是丢人……”
托里亚和露露伊姆都受了伤,表情苦闷地呻吟。米沙克雅轻轻点头,转向奥利佛他们。
“那就是异端。……孩子们,学到了吗?”
她带着无畏的笑容问,但没有一个人给出任何回答。和异质敌人对峙的记忆,与操纵异界神秘的魔法师展开的第一次战斗,烙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,难以忘怀。
同一时间,另一个地点,兰国。两位魔法师到访了某处。
从厚重的铁门处穿过宛如山脉的外墙,内侧林立的建筑外观清一色地粗野。视野全都被黑色和灰色的要塞占据,那模样甚至称不上陵墓,而是等同于墓碑。做到这个地步,甚至会自然而然地令人领悟到一切装饰都没有意义——因为事到如今,无论怎样挣扎都无从掩盖渗透在其中的尸臭。
“……”“……哼。”
这里是异端猎人总部。找遍全世界,都不会有任何其他地方会让人与这里混淆。如果说金伯利是魔法师的地狱,那么这里就是从那锅底滚落后到达的伏魔殿。
“……蕾赛缇,你感觉到了吗?”
戈弗雷仰望着这异常的模样问。站在他身边的蕾赛缇点点头。
“嗯。……和金伯利的入学日一模一样。”
两人并排暗笑。产生完全一样的感想令他们觉得有趣。
“那么——走吧。”
“嗯,走吧。”
他们就这样踏出无法回头的一步。要怎么向前辈们打招呼,或者射出什么咒语作为替代——两人的脑海里想着完全相同的事情。
<完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