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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节(2 / 2)


  姜恒一路观察西川城内风物人情,只见东西南北四街俱是商肆,更有天水、西域等地商队不远万里,前来西域做生意,川商在国内易货后再带往中原,到处都是响当当的金银入袋之声。

  商队盘踞的地方,歇脚的客栈也相当多,耿曙凭嵩县县丞签发的文书,便顺利入住。

  “但这也证明了两点,”姜恒说,“首先,法令明晰;其次,民风开化。”

  耿曙“嗯”了声,不予评价。姜恒却心中清楚得很,要让国都成为商贸大集,非一朝一夕可成,首先要保护商人交易的安全,否则谁敢来做生意?其次则是要有相当的气量,允许贸易影响,甚至在一定的范围内,左右国君的决策。

  除此之外,还要允许商人们七嘴八舌地“议政”,说国君的坏话。

  前一点汁琮能办到,但后两点,以雍国的做派,只怕很难。若非当年公子胜力排众议,推行变法,将商人推到如斯地位,只怕以代武王的性子,要做到也很难。

  武王李宏唯一相信的,就只有这个庶出的弟弟,李胜也是天下不世出的人才,有他治理代国,退可守西川百年之鼎盛,进可逐鹿中原。

  只可惜,手无缚鸡之力的李胜,被他们的父亲像杀鸡一般,在安阳一剑捅死了。

  耿曙登记了“聂海”这一名字,姜恒则依旧用了原名。

  “什么时候去见嫂子?”姜恒来都来了,也不着急,躺在坐榻上,随手戳开窗,西川冬天的阳光便照了进来,外头隐约可见积雪钟山,窗框内的景色就像画儿一般。

  “这么着急做什么?”耿曙皱眉道,“嫂子嫂子,我都不惦记,你怎么这么惦记嫂子?”

  耿曙令姜恒朝里让了让,两兄弟并肩躺着,姜恒笑了起来,手指刮了下耿曙的脸,说:“就想看看。”

  姜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与耿曙来到西川,仿佛就背负了某个责任,亲眼目睹兄长成亲,是件人生大事,可又让他心里不禁一阵空落落的,就像即将失去什么东西一般的不安,这不安便让他无意识地,反复提起此事。

  “我可没说要与她成婚。”耿曙说。

  姜恒侧头看看耿曙,两人嘴唇、鼻梁挨着,就像小时候一般。

  “哦。”姜恒想来想去,只得答道,“我也不催你,但你当真不必介怀,你若喜欢她,就试试看呗?”

  不知为何,姜恒忽然又有点小窃喜,重逢以后,他还没与耿曙待够,自然不想将他这么匆匆忙忙地交给别人。

  耿曙一手搭在姜恒肩上,想了想,说:“帮她的忙,又不意味着就娶她了,何况……算了。”

  姜恒茫然道:“何况什么?”

  耿曙本想说的是,何况他现在也不回雍国了,自然也没必要提这门亲事,代国公主要嫁的是雍国王子,不是他耿曙这个人——这点耿曙一直很清楚。无论在落雁还是在西川,所有人都只在乎他的另一重身份即“王子”。

  对他而言,天底下只有一个人,无论他是谁,待他都一如既往,这个人就是姜恒。

  但耿曙没有把这话说出来,只认真看着姜恒,说:“走罢?逛集?给你做两身衣服去?”

  姜恒笑了起来,就像从前一般,耿曙只要拿到钱,首先考虑的就是让他吃饱,其次则是给他做身新衣服,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、漂漂亮亮的,这就是他的责任。

  姜恒拿着货单,前往市集开始采买,大多是自拟的药材等物。接着则通知嵩县在本地的商人,来将他们的货物领走。

  “龙涎香,红花,蝎壳……”姜恒对照货单,准备一次将药材买够。

  “你还会当大夫了?”耿曙说,“看来学了不少,又是你师父教的?嘿。”

  “我怎么听你提起我师父,总觉得酸溜溜的?”姜恒一瞥耿曙。

  还在浔东与洛阳时,姜恒便大致读过医家典籍,在罗宣门下学艺,又学到了不少用毒与解毒之道。

  “那可不敢。”耿曙无聊地说。

  “站好。”姜恒笑着说。

  两人站在裁衣铺里,姜恒选了最上等的蜀锦,为耿曙做一身新衣服。耿曙说道:“我不喜欢雍衣,换一身罢,黑的就行。”

  “只要穿黑,”裁缝是个老头,耐心道,“就都像雍式,这可改不来。当兵的?哟,这身板。”

  姜恒提议道:“给我哥做身文武袖罢?”

  耿曙站得笔直,姜恒的提议无论什么,都是好的:“文武袖不错。”

  “好好,”那老头说,“哥哥文武袖,弟弟穿什么?来,站这边。”

  姜恒趁着他给自己量身材时,朝那老裁缝道:“咱们这儿是西川最好的裁缝铺子了罢?”

  “那是自然,”老头答道,“王家也在这儿做呢。”

  耿曙在一旁端坐,正要开口,忽然转念一想,没有打断姜恒的话。

  姜恒以眼神示意,机灵一笑,又说:“听说公主是个大美人儿,她的衣服也来这儿做不曾?”

  “那可折煞老头子了,”裁缝边躬身量姜恒的腰腿,边喃喃道,“府上选了缎子,都是上门做,怎么能让公主亲自来?”

  “啊,”姜恒想了想,说,“那能不能烦请老先生上门时,替我送封信到她手上?”

  裁缝动作一停,姜恒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,递到他手上。

  “公子稍等。”裁缝点了点头,说道,接过信,转身径自进了后堂。

  “信上写了什么?”耿曙丝毫未料,姜恒出门还做足了准备。

  “什么都没有,”姜恒付过钱,把装药材的小包让耿曙挎着,犹如使唤骡马般让他手提腰挎,自然而然,解释道,“信封里只有一张白纸。”

  耿曙莫名其妙:“你怎么知道这裁缝铺子与姬霜的公主府有联络?”

  姜恒说:“猜的,反正也没损失,不是么?”

  耿曙嘴角抽搐,姜恒拍拍他,牵起他的手,又说:“去的人,自然会描述咱俩什么长相。写信求救的只有嫂子,她一听就明白。”

  “别叫嫂子。”耿曙低声威胁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