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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(2 / 2)


  徐世衡听了,不由伸手捏了捏眉心,忧心忡忡道:“你以为我不想吗?可这事儿若是传出去,将来叫翩羽怎么在人前抬头?我总要为她的将来考虑一二。”

  老管家张张嘴,想说这名声的事可以等把人找回来后再考虑,可抬眼看看状元公,他到底叹息一声,咽下那到了唇边的话——打从以前他还在老太爷跟前当差时,他就知道,这四老爷如何注重个“名节”二字,只怕这会儿若是自家姑娘失了名节,老爷倒是宁愿找不回她来呢……

  “王家人呢?”徐世衡那里又问道。

  “据查,仿佛是大舅老爷和两个表少爷都还没有回家,怕是仍在哪里找着姑娘吧。”老管家道。

  徐世衡不禁又是一阵摇头叹气,咕哝道:“真是添乱……”

  此时他们正在穿过一道月亮门,这主仆二人说着话,便也就没有注意到月亮门的那边跑过来一个孩子,两厢里就这么猛地撞在一处,那孩子顿时被撞倒在地,摔了个屁股墩儿。

  徐世衡也是被这一撞吓了一跳,又听得那孩子 “哎呦”了一声,他忙收住脚定睛看去。

  就只见那地上坐着的,是个年约十来岁左右的黑瘦男孩。男孩穿着身不起眼的青布衣衫,一头微黄的长发在头顶扎成一束高高的马尾,额前厚厚的刘海覆着额,露出刘海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。

  男孩的脚上原是穿着一双木屐的,刚才那一撞,却是撞得一只木屐飞了出去,正好倒扣在徐世衡的脚边。见那孩子坐在地上一阵“哎呦”,徐世衡忙捡起那只木屐过去,将那孩子从地上扶起来,又检查着他问道:“你没事吧?可摔到哪里了?”

  他这柔声细语,仿佛惊着了那个孩子,却是叫那孩子望着他一阵呆怔,甚至连呼痛都给忘了。

  见状,徐世衡不由冲着那孩子又是一阵微笑,伸手抬起男孩那只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光脚丫,亲手替他套好木屐,又抬手摸摸他的头,起身笑道:“以后走路可要小心些,千万别再这么乱跑了,不管是撞到别人还是摔到自己,都不好。”

  那孩子,像是被他这温柔给震住了一般,只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望着他,直望得徐世衡忍不住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头,冲他再次温柔一笑,便绕过那孩子继续往前走去。

  在他的身后,旁观着这一切的香客们忍不住一阵窃窃私语,纷纷感慨道:“瞧人家状元公,果然不愧有着‘谦谦君子’的美名,连对个撞到自己的孩子都是这么体贴温柔呢。”

  *·*·*

  出了那月亮门,便是感恩寺的放生池了。

  放生池边,建有一座八角凉亭。此时离午时还有些时辰,且放生池边种植着不少树木遮荫,故而站在这凉亭里,又有那池面送来的阵阵凉风,倒是叫人觉得这里比那寺中大殿上更为舒适凉爽。

  徐世衡领着人来到那凉亭之上,往那放生池边放眼一看,却是并没有看到高明瑞一行人,他不由就皱了眉。

  老总管也是一阵四下里张望,道:“大姑娘好像不在这里呢。”又道,“老爷也累了这半晌了,不如请在这凉亭上歇息片刻,由小人带人去找找大姑娘。”说着,留下一个书僮伺候着,他带着人向四周寻了过去。

  站在那凉亭上,徐世衡倒背着双手,却是看着那放生池里盛开的荷花一阵出神。刚才撞到的那个孩子,那双大大的眼睛,不知怎么,竟忽然叫他想起他那已过世的妻子来。他忽然就想起他当初第一次注意到妻子也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,还是在翩羽两个月大的时候。那时候,他把翩羽抱在怀里,那孩子第一次冲着他笑,他激动地抬起头,这才发现,原来妻子的眼睛和女儿生得极像,都是那么清澈明亮……

  徐世衡伸手又捏了捏眉心。他一直以为,他会永远记着亡妻的模样,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,竟除了那双眼睛外,他就再也想不起她的模样了……而,如果再仔细想想,他更是惊悚地发现,似乎连翩羽,他那最心爱的女儿的模样,也已经开始在他的记忆里模糊起来了……甚至,他都不知道如果女儿就站在他的面前,他是否还能认得出她来……

  嗒、嗒、嗒……

  通往八角凉亭的小径上,传来一阵木屐敲击地面的声音。徐世衡回头,就只见刚才曾跟他相撞的那个男孩,远远站在小径的那一头,犹犹豫豫地看着他,似想过来,又有些害羞的模样。

  徐世衡对着那孩子微微一笑,抬手冲着他招了招手。

  男孩又犹豫了一下,垂了垂眼,便猛地一抬头,踩着那木屐就“嗒嗒”地跑了过来。

  跑到凉亭下,那孩子却并没有跑进凉亭,而是就这么站在那凉亭的阴影下,抬头望着徐世衡道:“我好像认识你。”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今天也试试看,能不能双更,我努力一把,第二更差不多下午5-6点左右吧

  ☆、第四十九章·奇怪的孩子

  第四十九章·奇怪的孩子

  孩子那张巴掌大的小脸,被那厚厚的刘海覆得仿佛只剩下了一双溜圆的猫眼一般。此刻,他正以一种极认真的神情,在偏头凝视着徐世衡。

  这圆圆的大眼睛,以及那认真的眼神,不由就叫徐世衡想起他女儿徐翩羽才刚出生的那会儿。

  襁褓中的女儿,也有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。只要有人跟她说话,她就会以这种极认真的神情盯着那人的脸看个不停。那会儿,徐世衡虽然逼着自己做了守信君子,娶了个不识字的妻子,可到底心底仍是意难平,因此他总是找着理由逃离那个家。直到翩羽出生。直到他怀里抱着那个软软的小人儿,直到那小人儿以一双澄净的眼眸,就那么极认真地凝视着他,他这才仿佛忽然找回了生机一般。那以后,除了苦读之外,他全副心思便都放在了女儿的身上,陪她玩耍、陪她长大……翩羽三岁那年,他更是亲自替她开蒙,手把手地教她读书写字……后来,翩羽六岁那年,为了前程,也为了摆脱家里那混乱的一团,他不得不硬着心肠推开哭闹着不肯叫他离家的女儿,去京城赶考了……再后来……

  望着凉亭外的那个孩子,徐世衡的记忆忽然就是一阵模糊。他还记得刚到京城时,他几乎天天都要给女儿写信,甚至那年之所以会在这放生池旁注意到高明瑞的危险,也是因为她跟翩羽是一样大的年纪,叫他看着她,不禁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。

  而,是从什么时候起,他开始不再那么频繁地给家里写信的?又是从什么时候起,对女儿的挂念开始渐渐由浓转淡,甚至渐渐被其他的人和事分了神的?他竟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……

  “我认识你,你是状元公。”

  凉亭外,那个孩子歪着脑袋,以和翩羽小时候极其相似的那种认真神情,专注地凝视着徐世衡。

  这份相似,忽的就令徐世衡一阵心酸。他忽然意识到,许正是这份相似,才叫他招手叫这孩子过来说话的。

  当年翩羽母女出事后,徐世衡曾大病一场,那对她们母女的愧疚自责,几乎就要叫他放弃了生命,最后还是长公主和高明瑞的悉心照料,才叫他重新振作起来。可那份愧疚,到底已经成了他的心病。如今忽然知道女儿竟还活着,他原还以为这是老天爷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,却不想翩羽竟又在半路丢了。作为父亲,他也很想像王家人那般毫无顾忌地冲出去找人,可种种现实情况又不得不叫他有所顾忌,因此,他只能把对女儿的挂念和担忧深深埋在心底,任由这份无人知晓的煎熬,折磨得他几乎夜不能寐。

  “我看着你也有些面善呢。”他对那男孩微笑着,却是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。几年不见,他的翩羽该长高了吧,也该长大了……

  “面善?”仿佛不太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一般,那孩子偏了偏头。

  “就是眼熟的意思。”

  徐世衡叹息一声。他的翩羽三岁就能背诵千字文,六岁时,就能自己捧着字典,把整本的大周年鉴给通读下来了……看着男孩那双和他女儿极相似的眼,徐世衡忽地就是一阵心痛,便再也不忍心去看那孩子,背转身去,看着那放生池里盛开的荷花又是一阵默默叹息。

  而就在这时,放生池的对岸传来一阵喧嚣,却原来是老管家他们找着高明瑞了,偏那高明瑞正玩得高兴,怎么也不肯跟着老管家过来。

  见此情景,徐世衡正打算转身过去,就忽听得那孩子在他背后说道:“你找着你女儿了吗?”

  徐世衡一怔,有那么一瞬,他还以为那孩子指的是翩羽,可看看四周那些被仆役们拦下不许靠近过来的闲杂人等,他便知道,这会儿寺里上下差不多应该都知道他们一家在此做法事了,想来那孩子指的应该是高明瑞,于是他回头对着那孩子和蔼一笑,道了声“看来是这样”,便转身就要往亭下走去。

  在他的背后,那孩子也不自觉地跟着他前往走了一步,却又忽地站住,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咬唇。

  而放生池的另一边,许是老管家把凉亭里的徐世衡指给高明瑞看了,那高明瑞才不情不愿地被众丫环婆子簇拥着往这边过来。徐世衡见她主动过来了,便停住脚,站在凉亭边缘的台阶上,看着被人送过来的高明瑞一阵微笑。

  “那就是你女儿?”

  忽然,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