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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6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嗯。”季泠敷衍地应了声。

  采薇送了任贵出门,任贵低声道:“伺候着少夫人赶紧给大公子回信,若是回迟了,惹了大公子不高兴,遭殃的还是我们。”

  采薇点点头,却也没多放在心上,回信多小的事儿。她却不知道,季泠睡着时,楚寔一旬就来一封信,问季泠何时醒,问采薇将她照顾得可好,问庄子上有没有人伺候得不尽心。

  这几个月里,北原来了两次,南安也来了两次,任贵知道那是楚寔不放心,所以把身边最信任的人派来,就是为了确保这位大少夫人没有任何事儿。

  所以这回季泠一醒,若是回信回晚了,楚寔能不认为是他们伺候得不好么?

  采薇一直伺候季泠到晚上,也没见这位美得天仙似的主子说起那封信的事儿。她心下犯嘀咕,自己许久不见的夫婿来信,竟然看都不看一眼,情况显然不对。她不禁又想起季泠对着二公子楚宿喊夫婿的事儿,吓得低呼一声,赶紧捂住自己的嘴。

  采薇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儿,但她却一点儿要跟任贵禀报的意思都没有。她很清楚这种事儿说出去了,季泠会出什么事儿她不知道,可她身为贴身丫头,却是第一个就要被杖杀的。

  接下来的几天,采薇都提心吊胆的,尤其是楚宿又来了,她更是吓得魂不守舍。不待自家主子吩咐,她就自动地出了屋子,然后守在门口,不许别人张望。

  季泠朝他歉意地笑了笑,“对不住啊,二弟,我前几天是脑子睡糊涂了。”

  楚宿点了点头,他知道那个梦对季泠而言太不堪了,他曾经那么对她,害她受了许多磨难和委屈,所以她想当做梦糊涂了,那他也就只当做了个匪夷所思的梦。

  季泠仔细打量着楚宿,才发现好像一直以来,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眉头都总是皱着的。如今眉心已经形成了一道褶子,整个人显得有种无言的忧伤。

  季泠轻轻咳嗽了一声,“不过……”

  楚宿抬眼看着她。

  季泠道:“你曾跟我说过,对不住,还记得吗?”

  楚宿点点头。

  季泠笑了笑,“我梦里梦见了,你不必觉得对不住,她一直都觉得你很好,真的。”

  楚宿苦笑。他当然看得出曾经的季泠没怪过他,她的心一直那么柔软。

  “先犯错的是她,不是你。”季泠很想代梦里那个她跟楚宿说声对不住,如果不是当初的她,他和周容会是世上最圆满的一对的,“对不住啊。”

  可惜今生阴差阳错地还是没能帮到他。

  “你不要总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。”楚宿轻声道。

  季泠摇了摇头,做出吐了口气的模样,“感觉说出来就好受多了。”

  楚宿点点头。

  “那你和容姐姐她……”季泠想起楚宿和季乐的关系,那么冷淡,一如当初的自己和他。所以楚宿还在等周容?可是也不能啊,在梦里他此时当已经赢得了周容的心了。

  楚宿摇摇头,“阿乐,是我的妻子。”同样的错,楚宿不想再犯第二次。哪怕季乐完全不符合他的心中所想,可既然成了他的妻子,那就是他唯一的妻子。

  季泠笑了笑,她知道自己这样问就已经是问得太多了,因此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
  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,气氛顿时尴尬起来。楚宿起身道:“大嫂,那我就告辞了,你多多保重身体,若是有人,只管叫任贵派人来寻我就是。”

  季泠起身送楚宿出门,走到门口时,还是忍不住冲动地道:“别再叫我大嫂了。”

  楚宿回头疑惑地看向季泠。

  季泠赶紧道:“你应该会有别的大嫂了。”

  楚宿没说话。

  这几日季泠又想起了很多事儿,比如成康的事儿。虽然没有任何人告诉她,可她知道楚寔是要娶成康的,为了她爹的支持。

  然则季泠心里一丝妒忌也没有,多出的反而是怜悯。

  她想如果楚寔也做过那个梦的话,他应该会比她看到更多更多的东西,因为她死得早,而他活得长。

  成康的价值想必楚寔是看得很清楚的。如果真的无意,以楚寔的脾气,当初在西安的时候,哪怕成康贵为县主,也不可能随意就在楚府的后花园里进出。是他一直在放纵,或者说鼓励成康。

  那天,他下场射箭跟他人前不出风头的性子也大相违背,季泠当时没有怀疑过,可现在想起来,那也是为了在成康面前表现吧。

  从小被定西侯养大的县主,喜欢的自然应当是文武双全的男人。而要赢得一个女人心的最好的策略是什么?

  季泠想到了,楚寔拿起来又放下去的那三箭,哪里是为了她,根本就是做给成康看的。端的是好手段啊。结果自己还被愚弄得沾沾自喜。

  可是季泠知道,楚寔做那么多事儿,并不是因为他心仪成康,像他那样的人,心是不会在女人身上的。

  但愿楚寔愿意骗成康一辈子吧,季泠如是想。

  过得些日子,任贵再来请安,却带来个对季泠而言晴天霹雳的消息。

  老太太去世了。

  虽然比梦里已经晚了几年,可她的身子到底还是没拖过去。但想必知道楚寔另娶的消息后,她走也走得能安心了。

  季泠没哭出声,只是眼泪就那么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。庄子里的红色已经全部撤下换成了白色。

  “夫人,二公子又来了。”采薇轻声对季泠道。

  楚宿是知道消息后,连夜赶到庄子上的,他得回京奔丧,所以转道来接季泠。

  都说要得俏,一身孝,当一袭白裙的季泠转到楚宿眼前时,他像是看到了桂宫仙娥从天而降一般。

  衣袂翻飞处,展之如霜华映月,敛之似流光泻玉。

  正如曹子建所云,“竦轻躯以鹤立,若将飞而未翔。践椒涂之郁烈,步蘅薄而流芳。”

  夜色笼罩在季泠身后,像一枚黑玉筑成的蚕茧,包裹着里面莹莹发光的她。

  曹子云,美人之嫣然一笑,惑阳城,迷下蔡。可今日楚宿倒是觉得,美人垂泪,才当真是倾国倾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