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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年好合第30节(2 / 2)


  到了桌边,一看屏幕上闪烁的数字,赵西音皱了皱眉。

  ——

  周启深这两天去天津出了次短差,应酬局上喝了不少酒,回来在高速上睡了一路。手机搁西服口袋里调的静音,一遍遍地响也没个察觉。

  后来电话打到了他秘书这儿,秘书只得斗着胆子把人叫醒,“周总,周总。”

  周启深脾气不好,睡觉时尤其,他人昏得厉害,睁开眼被日光刺得差点把酒吐出来,没好脸色:“我听着了,别嚷了。”

  秘书把电话递给他,迟疑了下,“是您父亲。”

  周启深一张脸阴沉如暴雨将至,人仰着靠背,伸手掐了掐眉心,还是接起电话。那头喂了好几嗓,也不知周启深有没有听,周伯宁耐心比他还差,刀光剑影的不满与抱怨如约而至:

  “你躲,你就躲,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!不接我电话是吗,我告诉你,你秘书的,你公司的,你媳妇儿的,我一个个打,我就不信找不着你!”周伯宁气势压人,嗓子常年嘶哑,稍一提声,就像碎裂的酒瓶,十分嘈耳。

  周启深别的没听见,只抓住了重点。他冷硬打断:“你找小西了?”

  “我找她天经地义!”

  周启深牙齿都快磨碎了,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
  周伯宁说:“我要来北京,我要来看腿!”

  周启深简直操了。

  他爸是个什么德性他一清二楚。想一出是一出,最是言听计从,最易受那些亲戚挑拨唆使。看什么腿,分明是来不让他好过的!周伯宁把赵西音搬了出来,这是周启深最大的软肋,他忍了又忍,难得一分客气,“我给你安排西安的医院,找人送你去。”

  没得谈,周伯宁执拗,一定要来北京。

  周启深手一抬,把手机摔了下来。然后重重往后靠,枕着后脑勺,松开衬衫领扣,大口大口喘气。车里开了空调,他额间却被气出了一层薄汗。

  良久,周启深睁开眼,哑声对秘书说:“手机你再新买一个。”

  他从西装口袋摸出自己的,缓了缓,给赵西音打了过去。

  赵西音接的快,语速也快,“周叔腿不好,要来北京看病,你是不是在忙所以没接电话?没关系啊,你别跟他吵,我跟他解释了的。还有,他是明天中午的高铁,你记得去接他。”

  很奇妙,周启深的心渐渐沉淀下来,他长吁一口气,神色颓然且有愧,沉声说:“对不起。”

  “嗯?”

  “他以为我们没离婚。”

  于心有愧是真的,当时堂哥来北京那么一误会,周启深承诺她,会给老家那边交待,再不让乌龙发生。赵西音也沉默了许久,应道:“先让他来病,以后再说。”

  周伯宁和周启深父子关系水火不容,但平心而论,周伯宁对赵西音还是没什么意见矛盾。周启深回西安少,但农历春节避免不得,在家的这两三天,赵西音就成了润滑剂。姑娘聪慧机灵,总有法子不让一老一少正面冲突,几次唇枪舌战蓄势待发,都被她给化解了。

  周伯宁对周启深一百万个看不上眼,对赵西音倒没那么大的敌意。

  周启深本就喝多了酒,和周伯宁这么一置气,偏头痛便开始发作,他连公司都没回,直接回的住处,磕了几颗止痛药,倒床上就睡。

  半夜梦魇惊醒,灌了两大杯水又塞了一颗安眠药,这一觉睡到次日清早。正刷牙,物业电话打到家里,说是一名女士找他,跟他确认是否认识。

  摄像头调了个方向,是赵西音。

  周启深一口泡沫差点咽下去,答复之后,慌慌忙忙地刮胡子,洗脸,时间太短,衣服来不及换,敲门声已响起。

  周启深有裸睡的习惯,单身后更没什么顾虑,这家就他一个人,没那么多讲究。他随便套了条内裤和家居裤,开了门。赵西音正眼没瞧他,手上拎着几大袋东西,去了一趟沃尔玛,重的她手都快断了。

  “哎,你这么慢。”赵西音等得起了小脾气,周启深一把将超市袋都拎了过来。

  “周叔中午到,第一天来,他又是来看腿的,你就别折腾他上外面吃饭了,自己做吧。我随便买了点食材,你需要的就用上。”赵西音是个心细的,做事情有始有终,条理清楚。

  周启深愣了下,显然不太情愿,淡声说:“我不做。”

  赵西音也不跟他废话,“不做你就丢了,但今天买东西的钱你报销给我。”

  周启深撇了撇嘴角,忽问:“我做呢?”

  “那就不用报销了。”赵西音说:“你在厨房待着,就能少和你爸说几句话,你要不嫌上外头吃饭时大眼瞪小眼的尴尬,那也随你便。”

  周启深回过味,立在门边,眼角眉梢就跟春风化了冰一般,浑身回了暖。他走过去,低声说:“对不起,让你陪我演这出戏。”

  赵西音低头整理买的东西,表情八风不动,“仅此一次。”

  周启深看着她的侧脸,肤白如凝,两缕头发垂在耳畔,发尾是自然而然的小卷。女孩儿身上有好闻的淡香,不似香水,大概是她早上擦的润肤乳。周启深一时鬼迷心窍,佯装无意地偏了偏头,离她更近更紧。

  他说:“其实我没忘事儿。”

  赵西音警惕地往旁边挪开一步。

  “我不想告诉亲戚我们离了婚。”周启深眼神勾着人,既有几分心猿意马,也有几分真心不假。他压着声音说:“……很丢脸。”

  赵西音手抖了下,晃过神,脸色更加不易近人。她把塑料袋弄得稀里哗啦响,像是要压过周启深的声音似的。周启深倒好,脸皮厚,也不走,杵在那扮柱子,打量她的神色变化。

  赵西音把袋子往他身上一扔,“你家是人住的吗!要什么没什么,这些,还有这些!放冰箱,这堆进厨房!是你爸,不是我爸,你自己能不能上点心?”

  周启深双手高举头顶,投降。

  “你被子能不能叠一叠,起床不叠被子这坏习惯改不了是不是?沙发上的毯子多久没洗了,用了收起来有这么难么?还有钱。”赵西音站在电视机柜旁,拿起上头的一叠纸钞晃了晃,“为什么你总喜欢把钱放外面,抽屉里不是都能放么?还是你钱太多了?”

  周启深倒真还认真想了下,点了点头,“是挺多的。”

  赵西音杏眼怒目,一时竟也无法反驳。

  就这么片刻的安静,能感受到微尘缓缓坠落,空气流速渐弱,透进来的阳光宁静安然,周启深和赵西音互相看着彼此,目光之中仿佛藏着时光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