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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炉香第119节(2 / 2)


  贞观盯着她,眼底充血,一片猩红。

  向盈伏地而泣,颤巍巍牵住贞观一截垂坠的袍摆:“师父,您救救我吧,师父,救救我。”

  贞观只觉心脏一阵一阵的痉挛:“我救不了你。”

  手背上的殄文仿佛要撕开皮肉,狰狞而扭曲的扯动着,向盈紧紧抓住贞观的袍摆,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:“我错了,我求您了,我知道错了,师父,求求您救救我。”

  手指触到贞观的瞬间,一个个殄文如同怨愤般泄在他身上,尖啸着,贞观隐约间感同身受的看见那场灭绝人性的灾难,他说:“你已经,没救了。”

  他绝望的闭了闭眼:“我早就应该清理门户,也不至于留你到至今,犯下如此伤天害民的大错。”

  “我已经弥补了,所有的疫鬼全都被我清理干净了。”可她无论如何都清不掉身上的咒怨,无时无刻都有数不清的诅咒在耳边嘶吼。

  贞观垂眸问她:“你怎么清理的?”

  向盈张口,却不敢回答。

  身上明明一簇火苗都没有,却仿佛燃着一把熊熊业火,时常烧得她体无完肤,这种类似油煎火烤的折磨,让她不堪忍受,只能痛哭流涕的央求:“师父,求您救救我吧……”

  “自作孽,不可活,这一次,没人救得了你。”

  可她如今的处境,想活活不成,想死死不了,只能一遍遍遭受报应:“不是,您一定有办法,师父,我真的知道错了,我好疼啊……”她完全语无伦次,匍匐在贞观脚下,突然仰起头,那张脸布满密密麻麻的殄文咒怨,“您带我回师门吧,那个人一定有办法,她不是从乱葬岗出世的煞神吗,连老天爷都拿她没办法,那这些死人的诅咒算什么,她一定能救我……师父,求您……”

  提及那个人,仿佛一柄利刃刺进贞观心口,刺得他鲜血淋漓:“我收你为徒,是我犯过最大的错,你做下这等罪大恶极的事……竟还敢把心思动到她头上……”

  “有什么不敢!您不是问我怎么清理那些疫鬼的吗?”向盈已经穷途末路,“全被我镇埋在了秦岭的龙脊之下!封印在龙脊尸瘗!天劫地刑之位!”

  贞观震惊的看着她,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。

  待向盈抬起头,却见贞观已是满脸泪水。

  这些年来,即便受尽折辱,贞观都没流过一滴泪,这还是第一次,向盈突然后悔,心头发慌,哀泣的为自己辩解:“师父,我真的没办法,如果不这么做,那这人间就完了,我只能借您的阵法,才能稳住当今的局势。”

  她知道他心软,顾念苍生,见不得生灵涂炭。

  贞观整个人摇摇欲坠,仿佛这身骨架随时都会坍塌散架,他抬头望着虚空,瞳孔涣散,更无能为力:“我死一万次,都不足以向她谢罪。”

  “我自知罪孽深重,洗不清,偿不完。”疫鬼的诅咒她根本吃不消,对付这个师父,向盈自有一套方式,软硬兼施,威逼利用,“您了解我的,倘若,我身上的诅咒不消,一定后患无穷。”

  作者有话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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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115章

  自向盈拖着满身罪孽到此,数万张招魂幡忽然间起了雾障,然后风卷黑云,搅动出一个遮日罩山的巨大风涡,于高空中盘旋肆虐。

  风涡中裹着呜咽,哀嚎。

  向盈无时无刻都能听见那些将死之人的惨叫,幻化成咒怨,一波又一波钉入骨血,楔进神魂。

  她觉得自己在火海中滚了一遭又一遭,并闻到浓烈刺鼻的焦腐味,却没有烧化成灰,因为这些感受,都是那些被她烧死的人的切肤之痛。而她将以身代之,在这些人的生死中一遍遍辗转循环,体会他们最后一刻的绝望跟痛苦,然后在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中不得解脱。

  她本就不是个能吃苦头的人,也受不住这份死去活来的折腾,所以她只能来求贞观,来磕头认错。

  她一直知道贞观是个温和心软的人,更是个刻板固执到认死理的人。

  有些事也许能够宽恕,但向盈犯事犯到这份儿上,千刀万剐都不止。

  贞观没打算给她留活路,踉跄着往后踱了半步,指尖触到案头那把琴:“你做下的孽,你自己担着。”

  手指一拨弦,向盈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,身上戾气暴涨,朝贞观急涌而去。

  贞观岿然不动,指尖捻琴丝,催动间听见声声嚎啕。黑雾将贞观裹缠其中,怨气波涛般翻腾,他看见浓霾中窜动的殄文,像长长的枷锁,更似汹涌的烈火焚烧上身。他甚至没皱一下眉头,沉声说:“我不会再放你出去害人……”

  后患无穷这个词,实在让人担惊受怕,贞观绝不可能再让她踏出去半步。

  向盈受烈火焚身,几乎看不清贞观的身影,因为他也受到自己的牵连,被浓如墨色的殄文吞没。好不容易,才让她看清一抹白色的影子,她在极度痛苦中扬了一下嘴角:“您陪我吗?”

  回答她的是一阵旷远悲壮的琴音,这琴音如同无数柄利刃,千刀万剐般剐在她身上。

  师父好狠的心呐。

  可她一直以为,师父的心,豆腐做的。

  向盈突然执着起来:“我将永不超生,师父,一直陪我吗?”

  琴音如洪流奔泻,她在一阵万鬼咆哮中张口,声音轻如呢喃:“陪我吧。”

  弦乐似刀,剐在身上,剐得她皮开肉绽,向盈垂下头,怔怔瞧着自己的血,连血里都和着黑色的诅咒,一点一滴流出来。这一瞬间,身体像突然打开了闸门,浓稠如墨的殄文混着鲜血源源不断往外涌泄,活水般蔓延开来……

  等陷入太虚幻境的三人幡然醒悟,数不清的殄文已经从脚底傍上了身,他们是被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给刺激醒的,南斗率先爆发出一声惊叫:“卧槽!”

  他胡乱扑腾了几下,以为身上着火了,连忙挥手拍打,可周身却连没半点火星都没有,有的只是一颗颗滚烫的咒怨殄文。

  南斗还没完全醒过神,有点虚实难分:“这是幻觉吗?”

  秦禾垂头,目睹黑气中缠着殄文,从坑中骷髅女尸的周身扩散开来,她心头一凛:“不是。”

  闻声南斗转过头,差点精神错乱:“这不是太虚幻境吗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