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话(1 / 2)
我遇见一个奇怪的女人。
她自称天神由美里,整天缠着我──佐藤治郎。她会出现我每晚的梦中并「讨伐」我,最后讨伐不成,就宣布成为我的恋人,现在不仅仅是梦里,她还出现在现实世界。
而且由美里还要我将四个女生──也就是冰川碧、祥云院依子、星野美羽、喜多村透追到手。她说这样才能抵销我所拥有的「操控梦境的力量」,也就是从破灭中拯救世界,这才是解决事态的捷径。
我听从由美里指示与喜多村透接触的结果,就是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。喜多村透在这个位于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夹缝世界,创造类似闭锁空间的东西,还把我关了进去,我正面临空前危机。然后由美里穿着角色扮演服。那身以白衣为基底的扮装确实很可爱,不过在这穷途末路的当下,那完全是无关紧要的事,虽说本人似乎心满意足。
†
以上就是前情提要。
写得太过随便?怎么可能。我只是完全跟不上这状况,导致思考整个麻痹了,如果她要开始治疗(Operation),我倒希望她先治治我的脑子。
「治郎同学。」
由美里说。
她手持貌似屠龙刀的诡异手术刀,与化作奇异怪物的喜多村透对峙。
「你可没空发呆啊,麻烦你快逃。」
「你叫我逃……是要逃去哪?」
没有回覆。
取而代之的是手臂飞了过来。
粗如原木又貌似藤蔓的手臂,发出了不吉利的呼啸声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了过来。
那是大气被撕裂的声响。
紧接着柏油路伴随爆音被挖出一个大洞。
下一瞬间,我已飞在空中,由美里抱着我在天上飞舞。她的脚吸住一旁的大楼壁面,如蜘蛛人般违抗重力吊着。
「总之你快逃。」
由美里再次说道。
「要一面保护你一面战斗,实在对我不利。」
「就说了,是能逃到哪?」
「哪都行。」
圆木藤蔓飞了过来。
由美里如蝴蝶飞舞般闪避,大楼则几乎被断成两半,我的头被身体受到的重力弄得摇来晃去,全身毛细血管发出悲鸣,战斗机驾驶员原来这么伟大,竟然能挺住这种鬼东西。
「总之你就四处逃窜,不过我不建议你逃太远。这个世界的构造还是未知数,我们所在的这一带应该能维持不变,但夹缝世界太不安定,我难以评估风险。你尽量留在我视线和能力所及范围之处,并逃得越远越好。」
你难道不觉得这要求根本搞我吗?
可我实在没空抱怨。
这次轮到由美里先发制人,她纵身一跃,柏油路的碎片也随之扬起,她如子弹般冲向怪物,以屠龙刀造型的手术刀寒光一闪。
发出一声「滋轰」的巨响。
怪兽肉片四散,简直像是吃了一发飞弹。
啊啊啊啊啊──
怪物=喜多村透发出哀号。
太厉害了,这是我心中最直率的想法。不愧是一晚就能轻松绕世界一周解决纷争的女人,即使是在这个奇妙的空间里,她也是超乎寻常地强大。
这样我哪还有必要逃啊?
我看对手八成被秒杀了吧?穿角色扮演服的由美里会不会太神了?
……可惜事与愿违。
四散的肉片被神秘的力量恢复成原状,看起来跟影片倒转一样,一瞬间就恢复了。「啊啊啊啊啊──」怪物发出愤怒咆哮,看来它完全恢复了,我不禁嘴角抽动,这样的画面,算是电影或游戏中常见的老套,然而亲眼目睹时,实在令人感到绝望。
滋砰。
轰隆。
由美里穷追猛打。
每当她挥下屠龙刀,肉片便随之四散。
乍看之下,是由美里占优势,但圆木藤蔓般的手臂仍不断挥舞,看起来由美里的攻击都无法给予怪物致命一击,毕竟她实在难以接近怪物,才会逼不得已采取打带跑的战斗方式。
还有这怪物,怎么好像越变越大只了。
每当它被砍了又再生,尺寸便不断变巨,我还以为是自己多心,然而并不是。这个空间里大楼林立,不缺比较尺寸大小的对象,它很显然越变越大。这就是俗称的细胞增殖?简直跟放着不管便会自顾自地肥大化的癌细胞一样,这样的成长令人不寒而栗,而且它的造型变得更加奇异。仔细看看,它挥舞的圆木藤蔓又增加了几支。每次增加,由美里的行动就变得更加迟钝。最后她只能被动防守,完全没空攻击,甚至开始拿手上的屠龙刀扫开触手。
我逃了。
除此之外别无选择,待在这肯定会被卷入她们的战斗,况且我只有可能扯后腿。
不对啊,我是能逃到哪?
这叫夹缝世界的地方,周遭都是平时见惯的街景,却又不是现实世界,如果拉远距离仍无法降低风险,那待在哪还不都一样?
『总之四处逃窜。』
我听见声音。
这不是幻听,不过,也不是震动鼓膜所传达到的声音。
『我直接对你内心说话。』
──是由美里吗?
我一面跑,一面转头看过去。
大战巨大怪物的义工英雄,从远处看去格外小只。
『你的任务是活下来,并争取时间。』
由美里说了下去。
我不断奔走并专心聆听。
『我先说明喜多村透现在的状况。她感染到治郎同学这个病毒,使得患部异常增生,只要施以适当的外科手术就能舒缓症状。』
你说这场战斗其实是外科手术喔。
原来如此,需要争取时间,现在我知道自己要做的只有这个。
不过这样,不就是把问题全都推给你处理吗?
『我现在已经分身乏术了,依我估计,时间过得越久,喜多村透就会变成更加难缠,我很快就没办法对你使用这个类似心电感应的东西了。总之我们只能尽人事,遇上这一类极限状况,能做的事总是有限,以上,通讯完毕。』
洗安捏喔。
反正我能做的,就只有四处逃窜。
既然她都这么要求了,我至少得靠逃跑做出贡献──
「呜──!?」
我停了下来。
或者说是被强制停下,因为眼前有个家伙挡住去路。
是喜多村透。
「唉,治郎。」
那个喜多村透说道。
「你成为我的东西,跟世界毁灭,你要选哪个?」
我冷汗直冒。
这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?正在与由美里交手的喜多村透,不是已经变成怪物了吗?
「这个……」
我支支吾吾地说。
仔细一看,应该说第一眼看到,就发现这个喜多村透也不太正常。
她全身都是灰色。
看起来像是颜料凝固所制成的,一个造型精巧的雕刻,不过很明显不是真正的她。而且还有点像某种软体动物,身体不定形地晃来晃去,光是看着就叫人心神不宁。
「世界毁灭是什么意思?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是喜多村你要毁掉吗?把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破坏,世界就会跟着毁灭吗?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这么一来,你的愿望就会实现吗?」
「…………」
没有回应。
与其说没回应,应该说她毫无反应。
她的眼神黯淡无光,简直就是个要输入指令才会行动的机器人。
根据我的推测,我猜眼前这玩意,应该是在与由美里对峙的那个巨大诡异却又莫名美丽的怪物,所产生出的一个终端?或者是分身之类的东西吧?所以反应才会如此迟钝?因为不是本体,才只能执行简单的指令?
「唉,治郎。」
灰色的喜多村透再次说。
「你成为我的东西,跟世界毁灭,你要选哪个?」
冒出。
冒出。
冒出。
当我察觉时已经太迟了。
不断冒出的喜多村透,将我团团围住。我正面有一个灰色的喜多村透,而左右各一个,背后也有一个。不对,在我数着的当下,又冒出了一个、两个、三个。
争取时间是吗?可恶。
看这情况,怎么想我都逃不出去了吧。
难道说,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逃不掉?
「我们来谈谈吧。」
我说。
「喜多村,你到底想要什么,说说看。我会尽量成全你,不,是我想成全你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灰色的喜多村歪头思考。
十多只会动的流体雕刻,整齐划一地在同一个时间歪头,开始思考我的问题。这景象看得我差点吓出尿来,说实话我已经怕到想要放弃了。
「那你能跟我做爱吗?」
十几只喜多村,如环绕音响一般,异口同声地说出。
我听了差点没跌倒,要不是因为情势如此危急,不然就变成搞笑短剧了。
不不不。
面无表情像个机器人的你提出这种问题,只会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啊。
频冒冷汗的我开始思考。
想清楚,要慎重答覆。
「可以。」
我点头说。
「要问做得到或做不到的话,我做得到。」
「真的?」
「当然可以,应该说那太简单了。你别小看自卑的边缘人,我们脑中除了性欲之外什么都没有,太简单了,我能用生命担保。」
「可是,治郎却没跟我做。」
「你是指你之前在家推倒我的事吧?别说蠢话了,我又不是种马,突然就说『好,请现在在这里做』,本来该出来的东西也出不来好吗?至于现在这个情况呢?突然叫我做我当然做不到,不论是再自卑的边缘人都做不到。」
没错吧?
我应该没说错吧?
再怎么样都做不到才对。唉,难道不是吗?
「我倒想问你。」
我把话题带向其他地方。
「喜多村,这样你真的能接受吗?在这种莫名其妙,还是在对方逼不得已的情况下,问对方愿不愿意跟你做,你真的这样就满足了?这真的是你真正希望的事吗?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而且,我说你,其实一点都不期待对吧?甚至不感到开心。我总觉得,你似乎一直都很痛苦。该怎么说,像是你昨天跑到我家为所欲为地乱搞吧?那样果然不太好。虽然我们俩最后什么都没做,不过要是真的做了,你真的能够接受吗?我不懂你的想法,真的完全不懂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、你的人生发生了什么,我没兴趣所以我也没问。不,这么讲不太对……应该说,是我装作没看到。我可能是害怕了,以前的你跟现在的你判若两人,而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也是如此,我不想面对这件事,也不愿意承认。这些东西,跟我们想做的事或是希望之类的,完全没有关系,而是自然而然变成了这样……啊──连我都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。」
「反正无论如何。」
喜多村透说。
她如机器人般,平淡地说出。
「治郎都不会回应我的感情。」
「不,虽然可能是这样啦!虽然是如此,但我想讲的不是这咕唉!」
事情发生在一瞬间。
和怪兽那巨大如木的藤蔓不同,一条细长的藤蔓,如孔雀羽毛般从喜多村透的背后长出,转眼间就将我绑住。
并将我高高举起。
接着用力一勒。
我感觉自己骨头断掉,内脏说不定也跑出来了。
「我都知道,我其实并不算不幸。」
我险些失去意识。
不,说不定已经失去意识了?
我无法把握自己的状况,有着明显轮廓的自己,突然变得像是小孩的涂鸦一样歪斜。
「我已经算得天独厚了。妈妈自从被爸爸抛弃后,就变得怪怪的,生活虽不轻松,也不至于吃不了饭,即使偶尔会挨揍,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,我甚至还有余裕能够闹脾气、学坏、耍痞。可是──」
可是我却不觉得疼痛。
意思是已经超越疼痛的层次了吗,我可能真的快挂了。
「可是我却拿这份心情无可奈何,这个想将一切摧毁的心情。我不知道这是愤怒、悲伤,还是自私,但我就是想这么做,我再也无法压抑,我什么都办不到了。」
即使如此。
我还是挤出最后一丝力气说。
「我不明白啊,喜多村,你讲的我都不懂,我没办法陪伴着你。我并不讨厌你,虽然被成为不良学生的你叫去跑腿让我火大到死,我一直想着总有一天要你好看,但不会是用这样的方式。」
意识朦胧了,也好。
起码什么都不必想。
只要把心里话说出口就行了。
真是轻松。跟想说什么都会反射性退缩,变得跟乌龟没两样时的我相比,实在差太多了。
「我再说一次,喜多村。」
我没必要顾虑她。不论对方受了怎样的伤,或是害人受伤后自己又会被如何报复这种事,我都不必去想了。
所以我要说出来。
反正我都要死了,这种时候我就别管什么进退应对,想怎么说就怎么说。
这是我这无法正常跟人沟通的边缘人,唯一能做到的事。
「喜多村,我、无法、跟你交往。」
我说。
「我想也是。」
喜多村接受了。
面无表情像个能面的她,彷佛看开地笑了出来。
我直觉性感受到,啊,真的死定了。
我没看到走马灯,虽不满足,至少不后悔。
佐藤治郎还没成就任何事,就被卷进这莫名其妙的状况,甚至还没找到解决办法,便无能为力地从这世上消失了。
砰。
就在这时候。
我感觉到一股偌大的冲击。
我必须重申,现在的我连话都说不出口。
眼中映出的景象,脑中描绘的现实,都如同无限扩张的曼荼罗般,我想这应该是因为脑内分泌物失常所造成的影响,我无法正常判断任何事。
所以我只能将或许见到的景象,可能听到的声音,尽可能地传达给大家,请不要太介意是否前后矛盾。
由美里飞了起来。
喜多村正面迎击。
喜多村眨眼间巨大化,造型变得更加复杂,甚至还分裂了。这个景色,让我联想到在无人到达的丛林深处里,静谧地绽放的霸王花丛。简单来说就是恶心又美丽,而且绝对不好惹。
由美里直冲向她,挥下屠龙刀。
喜多村猛烈地应战。
最后,我被救了出来,由美里受了伤。喜多村虽然也受伤,不过瞬间就恢复了。
「不太妙啊。」
由美里单手抱住我说。
「我可能想得太天真了,虽说是迫不得已,选在对手所创造的未知领域进行治疗,真的太勉强了。这就跟在炮火交错的战场上,挑战高难度手术没两样。」
她之所以单手抱我,是因为她失去了另一只手。
就连苦笑的脸,右半边也被轰掉了。她全身上下有着难以数尽的挫伤跟割伤,左脚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,腹部正中央还开了个大洞。
简而言之,她现在遍体鳞伤。
那一刹那的攻防,使由美里受到了严重的伤害。
这肯定是致命伤,只要是人看到她这副模样,都百分之百会帮忙叫救护车,然而呼救的同时,心中却想着大概叫了也没救。
「治郎同学,你冷静点。」
啊啊。
那个自夸着自在的家伙。
竟然变成这副模样。她这样简直就是美丽的蝴蝶,被天真无邪的孩童受好奇心驱使扭去翅膀跟手脚,沦为地上的毛毛虫。
「你现在看到的并不是现实中的我。」
那个总是如风暴般出现在我面前、随意乱搞,总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。
基本上都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态度,却不会过度嚣张,举止自然、随心所欲,也不在乎被她牵连进去的人。
「这个夹缝世界不等于现实世界。」
充满自信、脸蛋夸张的漂亮,胸大、腿长却纤瘦,存在本身就是个奇迹,穿着迷你裙白衣的角色扮演服会一脸得意,自视极高,嫉妒心还有点强。
「这里跟你每晚会展开的固有领域有点相似,虽然息息相关,但不会完完全全反映到现实。」
没错。
我重申一遍,她就如自己所述的一样自在。
这位名为天神由美里的少女,应是于高空翱翔的老鹰,必须是个孤傲的存在,她绝对不能被扭断羽翼在地上爬。
「简单来说就是我还不会死,一切都还没有结束。」
这是谁害的?
是我害的。
「为了救你稍微逞强了些,这也在我预想的范围内。不过嘛,会被打得这么惨都是我自己的疏失……唉,真是伤脑筋。」
是我害由美里变成这样。
是我害得她浑身是伤、惨不忍睹。
「我知道你虽然性格扭曲又乖戾,骨子里却莫名地有男子气概又大胆,是个非常麻烦的人。都说了希望你把喜多村透追到手,最后你竟然采取相反的行动。」
我在心中默默地对她抱持憧憬、尊敬。
天神由美里这人,是个值得我这么做的英雄。
「这下失手了,我本来还努力不让自己走到这步田地,这下子会把沉睡的孩子叫醒。」
这时我心中感受到的,是愤怒、绝望、焦躁、义务,或者类似使命感的事物。
绝对不能这样。
绝不能就这么结束。
我必须设法打破现状。
我死命探索脑内化学物质画笔所描绘出的曼荼罗,即使身处不停翻弄我的浊流中,我仍试图找出那根救命稻草。不知是过了一眨眼的时间,抑或是从人类发展出文明至今的时间。
是哪个都行,总之我察觉到一件事。
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,是有别于现实的夹缝世界。
是喜多村透所创造的世界。
另一方面,我能在自己梦中,创造出自己的世界。并在自己的世界,尽情享受为所欲为的梦境,说到底,这才是一切事件的开端。
意思是。
难不成,这两个世界是相同的?
由美里说过,侵入我的梦境世界时,必须要穿上瘟疫医生的打扮,那是保护自己的防护衣。
而由美里在这个地方,穿上了迷你裙加白衣的扮装。我还以为那只是她的个人兴趣,不过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战斗时,她不可能因一时兴起换上那种打扮。她说那是战斗服,相反来说,意思是这里不需要穿防护衣吗?
朦胧的意识里,我感到心中有某种东西,和缓且急速地膨胀、弹开。就另一种形容来说,也能像是某种菌类累积了无数孢子,一鼓作气炸开来。
在我心里有许多事物联系起来。
我的意识朦胧,突触却全力运作起来。
这个,或许就是所谓的悟道吧?
──在我如此察觉的瞬间。
喜多村透随着轰声被打飞。
那个变成美丽又奇异的怪物,令天神由美里陷入苦战、受到致命伤的那个喜多村透,被轻易地打飞了。
而打飞她的人是我。
我的手臂上布满鳞片,指尖生出锐爪。
我感到心中的比例尺变得不对劲,变化成巨大怪物的喜多村透,看起来无比渺小。甚至产生一种自己正站在晴空塔或富士山顶端的错觉,能够清楚俯瞰这个无限单调的夹缝世界。
我能随心所欲变成喜欢的模样,不论要变成凶猛的龙,或是狡诈的恶魔都行。说过这句话的,正是我自己。
我在朦胧的悟道中所感知到的,是一道告诉我,自己无所不能的奔流。
快乐,以及等量的愤怒与焦躁,这就是我的一切。
占据我这个存在的,是想将这个世界彻底毁灭,且无从抵抗的欲求。
「啊啊。」
不知从哪传来声音。
「被你察觉了呢,治郎同学。」
我的意识在此中断。
†
之后发生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。
当我再次回神时,人已经在街上。
见惯的街景、闪烁的霓虹灯、废气与灰尘的气味、交错的行人。
这就是所谓的黄粱一梦吧。
与见惯的街景如出一辙,却毫无生气的那个夹缝世界,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由美里不在。
喜多村也不在。
而我肩膀长出的,依旧是那只看起来就没在运动的白嫩纤细手臂。
忽然有人从背后撞了呆站在原地的我,并啧了一声。
就好像真的是做了场梦。我茫然地踏出步伐,搭电车回家、淋浴、在没人的客厅吃着干泡面,然后睡得像滩烂泥,这晚我没做梦。
隔天早上。
我出门上学。
明明累到不行,却一大早就醒来,教室里还没有任何人。
棒球社和足球社,正在操场上晨练,充满气势的吆喝声,彷佛是套上好几层滤镜,听起来十分廉价。
「哟。」
有人对我搭话。
我面向声音出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