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山茶花《含蓄的温柔》(1 / 2)
◇1 【我】
以时间来说,二十四年的岁月在一般人眼里,不知道算是长还是短?
如果是持续从事某件事二十四年,应该称得上是很长一段时间了。
这么想来,二十四年的寿命应该算是段长时间了。毕竟,这个人持续活在世上长达二十四年。
但我此时想起平均寿命这个词汇,脑中随后闪过不同的看法,觉得活过二十四年根本不能算是长寿。
纵使我在心中已经看清了一切,仍继续寻找能说服自己的理由,因为我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……从小体弱多病的我,准备在今天拉下乘载二十四年光阴的人生帷幕。
我没有朋友,没有伴侣,无法结婚,也无法生子。
……一辈子活着,只是为了缓慢迎向死亡。
我的人生实在称不上是彩色的。
不过,能肯定的是我拥有优渥的家境与和善的家人。
我的父母都是医生,经营的医院还相当出名,所以我才会拥有优渥的家境。
我这二十四年来生活的房间,就位在父母经营的医院内。
是间专为我打造的病房。
由于是医院病房,因此墙上贴的全是白色壁纸,但会配合我的年纪调整房内的装潢摆设。
相较于世上一般人的房间,想必是大同小异才对。
虽然我没参观过其他人的房间,没有半点比较基准,但总觉得不会相差太远。
如果真要列举不同之处,大概只有一点,那就是我无法离开这间专为我准备的病房……
我之前也有段怨天尤人的时期,比如自己为什么要诞生到这个世上?自己的境遇又为什么会这么悲惨……?
在我得知身为医生的双亲为无法治愈我而深受打击时,我下定决心要接受我生病的事实。
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,想见识的事物,想尝试的事情。
所以我不放弃痊愈的希望,阅读了许多书籍,也以当上医生为目标用功读书。
我想要继承双亲衣钵成为医生──直到临死前都还怀有这个想法。
由于我的父母从未放弃治疗我的病,因此我始终相信自己会好起来。
毕竟这个时候的我也只能相信医学,努力活下去。
我用我的方式,努力活过了二十四年的岁月。
所以、所以……
爸、妈、镜花,我过得很幸福。
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哭泣。
我这辈子非常幸福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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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您是第68号勇者大人。」
我的耳里传来音调略高、听起来像是女子的说话声。
突然清醒后,随之而来的是晕眩想吐的感觉,还有宛若被人揍了头的疼痛,有一瞬间甚至停止了呼吸。
我像是要抽离这种状态,翻动自己身体改变方向,同时拼命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
刚才跟我说话的人是谁?在这之前我在做什么?身体为什么会这么痛!?
「您是第68号勇者大人。」
在我还一头雾水时,耳里再度传来女子的说话声。
然而我还无法将声音转化成可理解的语句,因此只能任其消散。
有一瞬间,我觉得可能是护理师在跟我说话。
但是,在思考这件事之前,内心疯狂涌现自问自答的语句。
「……我……为什么……还……活着……?」
我开口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几个字。
此时,我第一次睁开双眼。
映入眼帘的是我的右手臂,右手腕被戴上一个手环,手环还散发透着蓝色色调的银光。
我忍着疼痛和想吐的感觉,转动脸部查看周遭情况。
此处并非我长年入住的病房,是个我完全没有印象的地方。
「您有那种疑问是很正常的事情,能否听我解释一下?」
女子可能见怪不怪,所以对我说话时语气平淡,表情也几乎不曾改变。
「…………」
在她说话期间,我想吐和疼痛的感觉逐渐消失,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。
至于身体这些不舒服的感觉为什么会消失?内心为什么不再感到慌乱不安?我就没有深究这些问题了。
「勇者大人,您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?」
她应该是在跟我说话,但我无法理解勇者这个词汇的含意。
「我……不太懂您为什么要那样称呼我。」
「我接下来就是想和您解释这件事情。话说,您的身体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吧?」
「对,刚才那种疼痛和想吐的感觉都已经消失了。」
女子听到我的回答后点了点头,接着开始用平淡的口吻说明我目前大致的处境、面临的状况,还有身处的这个国家。然而,我总觉得她的言行间隐约显露出不屑一顾的态度。
她每讲一句话,我心中的疑问就变得越多,但不知为什么,我毫无开口询问的念头,只是默默听着她说话。
「那么,我带您到房间去,到那之后会再进一步向您详细说明……」
我对女子点头表示同意后,虽然整个人还摇摇晃晃,但还是想办法站了起来。
她开始缓步前进,我打算跟着她走……我的脚却没有动静。
本该向前踏出的脚没有动作,因此我的身体失去重心,往前倾倒。
在感到疼痛的同时,有可能是撞到不该撞的部位,我的意识越来越朦胧。
意识逐渐模糊之际,眼前所见的画面是女子正用极度冷漠的眼神看着我。
接着,我看见她那身黑色长袍上有个淡黄色的正圆形刺绣。
不知道为什么,那个刺绣让我一直联想到高挂在深夜空中的月亮,最终我失去了意识。
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,我恢复了意识。
女子再次关心我的身体状况,并且向我说明这个世界的现况。
她说这里不是我出生长大的那个世界,而是个不同的世界。
这个世界有别于我出生长大的世界。在我那个世界都称这种地方叫异世界。
我在这个异世界,依旧保持着黑发黑眼的样貌,和在日本出生时一模一样,没有任何改变。
听说有人发动魔法,召唤具备勇者素质、阳寿已尽的魂魄,所以我才会被召唤过来。
这个世界的勇者,好像指的是受召唤前来保护人类免遭魔物荼毒的存在。
老实说,我很纳闷为什么自己会被召唤过来。
我和我妹镜花都很喜欢有勇者登场的冒险小说,所以读过相当多的这类作品。每个地方对于勇者的概念或多或少有些出入,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的重责大任会落到我肩上。
你们自己的世界,你们自己想办法拯救不就好了──我在听女子说话的同时,可能是心里想着这样的事情,所以不禁把内心的疑惑「你们为什么要召唤勇者?」问出来了。
女子听到我的提问后,稍微皱起眉头,不过还是给出了答案。
召唤魔法会惠泽受召唤的人,赐予他强大的肉体与魔法。
那个人会复活到体能巅峰时期,身体各项机能都会受到强化,还会获得庞大的魔力。
因此,受召唤的人无论在武术还是魔法方面的能力,都会大幅凌驾这个世界的人类,进而能去对付这个世界的人们束手无策的魔物。
光是召唤魂魄就能让那个人的肉体重生?我听完这番毫无逻辑可循的解释后,告诉女子我无法置信。
结果,她回答我:
「反过来想,如果只召唤没有肉体的灵魂过来,根本派不上用场吧?召唤魔法在召唤过程中让一切都变得有意义,其实就只是这么一回事而已。」
但是,我现在还是躺在白色房间的床铺上……
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,大概就是我重回到十八岁左右的年纪。
我在心里嘀咕,这模样明明再熟悉也不过,但这个人摆明不是我。
毕竟我的生命、我的躯体……都交到了双亲和妹妹的手上……
打从那一天起,我就只能怀抱着这样的惆怅,一直躺在床上……
我的病没有痊愈。
到头来我这个人根本没有改变,如今只是活在不同的世界。
甚至相当怀疑自己的体能是否真有变强,是否真有获得魔力。毕竟我根本连验证的机会都没有……
如果召唤魔法真能惠泽于我……我希望能治好我的病。
纵使没能获得强大的力量或特别的力量也没关系。
我虽然拥有名为勇者的身分,但生病的我根本无法胜任这个角色。
现在的我还是生活在宛若医院病房的地方,与待在出生长大的那个世界时没有两样。
即使是魔法,也没能治好我的病。看来这个世界上,应该也没有治愈我的疗方。
如今我的生活就只是一直躺在床上,吃着来路不明的药物。
至于这些药究竟是不是用来治疗我的病,也不得而知了……
日子又过了几天。话虽如此,由于我不清楚房外的状况,因此只是将睡觉的次数换算成天数。
住在这里虽然不愁吃穿,但这里的人禁止我离开这个房间。
我认为最正确的解读就是,他们以治疗之名,行监禁、监视之实。
这些人为了自身利益把我召唤过来,但一认定我派不上用场,态度说变就变,剥夺我的自由。
不过,就算我符合他们的期待,我也不觉得他们会允许我任意行动。
我几乎一整天都在这个房间里度过,再加上会来到这房间的也就固定那几个人,因此根本无法获得外界资讯。
我觉得自己肯定会就这样孤伶伶地……再次缓步迈向死亡。
落得与活在日本时一模一样的下场……
不对,还是有件事情和活在日本时不同,但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。那就是支持我的家人全都不在这里。在这个异世界,没有半个关心我的人。
我完全是孤苦无依。我从没想过,孤独会是件这么令人不安、落寞的事情。
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才第一次体认到,我的父母和妹妹是多么真心诚意地对待我。
我的家人比想像中的……还要更珍惜我。
『您在前个世界的寿命已尽,所以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世界了。』
我回想起女子像在交代例行公事的说明后,心揪了一下,瞬间引爆想要回家的念头。
在这个和前个世界极为相似的白色房间内,在这个不是我出生长大的世界。
我,独自思念着我的家人……
我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后,好像已经过了一年左右。
现在已从原本的病房,搬进看得到外头景色的俭朴房间。
我透过观察窗外的世界,得知这里也有季节变化。
历经酷暑与严寒,近来气温舒适宜人的日子变多,所以我才会研判自己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可能已经超过一年。
外头的世界肯定和前个世界一样,每天都充满变化。
不过那些变化,都和无法离开这个房间的我毫无瓜葛……
之所以觉得可能是超过一年,都是因为此处采用的历法或许和日本不同。
刚被召唤来时,我统计了一阵子度过的天数,但从某一天开始,我短暂失忆的情况变多,因此便不再统计。毕竟统计错乱的数字,根本毫无意义。
至于体悟到统计被召唤来这个世界后度过多少日子,也只会徒增内心空虚,这是我放弃继续统计的另一个理由。
若是要说这一年来有什么大变化,大概就是这里的人已判定我是彻底派不上用场的废物了。
我从房外巡逻士兵们的谈话声得知,他们已经召唤出第69号勇者了。
既然如此,这也代表我就快脱离这样的生活了吧。
毕竟召唤新的勇者前来,等同宣告再也不需要我这个病到任何事情都做不了的勇者了。
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会任由我病死在这个了无生趣的房间里,还是会处理掉(杀死)我。
反正我已深刻体认到这个国家不是什么善良国家,不可能会放条生路给没用的废物。
况且……我对活下去这件事也彻底绝望了。
纵使这些人真的放我走,生病的我根本无法生存在这个一无所知的世界……就算身体健康都是前途未卜了,我这副病恹恹的身子连努力求生的资格都没有。
我躺在床上,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。
天上的物体像是地球人们口中的月亮,散发出的蓝色光辉寂寥地落在我身上。
我不知反覆想过多少次,如果那个月亮是黄色的就好了……
「喂,我在叫你。你是勇者吧?」
原是一片寂静的房内,突然传来陌生的说话声。
明明没人打开房门,但我确实听到了说话声。
然而在这间房里的,分明只有我一个人。
我把视线从窗外空中的蓝月,转到传来说话声的方向。
结果眼前站着一名淡褐色头发、浅绿色瞳色的青年。
他大概是看我迟迟没有回应,等得不耐烦了,因而靠到我的床边。
「喂,你快回答我的问题。」
有一瞬间,我不禁觉得他可能是杀手;但就算是杀手,我也只能任他宰割。
毕竟我根本不觉得自己能靠这副身体逃出生天。我体悟到命中注定的死期,应该就是现在。
既然如此……
既然如此,我在人生最后一刻和这位杀手交谈,应该也不是坏事。
因为我这几个月都没和任何人说过话。
「你是谁?」
「你先回答我的问题。你是勇者吧?」
「我基本算是第68号勇者。」
「第68号?新召唤的不是第69号勇者吗?」
「我是一年前被召唤来的。」
「唔~嗯……」
青年至此之后不发一语,一动也不动,像是陷入沉思。我歪着头对他说:
「那么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。你是谁?」
「啊啊,我是受召唤的第23号勇者。被召唤来之前住在日本,大概是2015年前后被召唤到这里的。」
我压根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回答,因而顿时语塞。我没想到来的人是勇者,更让我惊讶的是,这名勇者竟然是日本人,所以才会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(插图006)
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至今的勇者里可能会有日本人,但对我而言,能在现在这个时候遇到日本人,根本就是奇迹。
「你呢?」
「我是2020年被召唤来的……」
我心里实在千头万绪,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。
「嗯。你先暂时不要动喔。」
自称第23号勇者的青年,这么告诉我后,将手抵在我的胸口。
我有一瞬间绷紧身体,想说他要干嘛,结果身体只是隐约感受到一股冲击,完全不觉得痛。
我唯一能理解的事情就只有他对我发动了某种魔法。
「原来如此,原来是这样。」
我静静地望着青年,他依旧愁眉苦脸,同时像是明白一切般这么喃喃自语。
他查觉我的视线后,完全不当一回事般随口对我说:
「嗯,我刚刚看了你的记忆。」
虽然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记忆,但好歹也该先问我一句吧?
青年用鼻子轻轻嘲笑我的不满后,露出严肃的表情看着我的脸说话:
「我说你,再这样下去会被杀死喔。」
「这一点我很清楚。但就算知道自己会被杀死,我也无力挣扎,也不打算挣扎就是了。」
我语气平淡地回答后,他露出彷佛能看穿我心底想法的眼神,看着我问:
「如果你的病痊愈了,你想干嘛?」
「我想像山茶花凋落般死去。」
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的提问。他听到我这个抽象的答案后,面露苦笑。
他毕竟看过我的记忆,因此好像能够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。
在这里,在这个空间,在这间白色房间内,缓缓迈向死亡的时间实在难熬。
「你讲的那个不算想做的事情吧?我可是在问你想要做什么耶?」
想做的事情……如果是这个问题,我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。
「你没想做的事情吗?怎么可能?」
「我这身病能够痊愈的话,我想出去旅行,探索这个世界。然后我想在我自己挑选的地方,而不是在这里……死去。」
我缓缓吐露我的愿望后,青年面不改色地看向我。
「……你如果想要外出旅行,探索这个世界,那么我就送你这趟旅程必备的东西。反正我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也已经消失……我就把我这条命送给你。」
他说话的语气不带一丝悲怆,就只像是要把自己喜爱的零食送给别人享用似地。
他的意思是要把他的性命送给我,好让我能外出旅行,探索这个世界。
我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,但在理解语意和从他的表情得知他不是在开玩笑后,说话语调不禁变得激动。
「我不要!我才不想牺牲别人的性命外出旅行!」
然而我的身体无法负荷激烈的情绪,所以换来一阵剧烈咳嗽,导致胸口疼痛不已。
我为了缓和这阵痛楚而按着胸口前倾身子,此时青年把手放到我的背上缓缓轻抚,像是在舒缓我的情绪。
我稍稍侧起脸察看他的表情,发现他对着我露出有些五味杂陈的笑容。
「对不起,是我太不会说话了。接下来你先听我说,我会从头到尾好好解释一遍。你听完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也不迟吧?」
「如果只是听你解释,当然没问题。」
「嗯嗯,你先听我解释就好。」
青年等我呼吸不再急促,便把手从我的背上抽离。
我在失去替我舒缓情绪的手部温度后,虽然觉得焦躁,但还是将这份感受使劲沉入内心深处。
我为了听他解释,因而看向青年,这才发现他已坐在椅子上看着我。
「……你那张椅子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啊?」
这间房间原本没有椅子这种东西,他直到前一刻也是两手空空,更遑论房内根本没有地方能让人藏把椅子。
「首先,我好像得自我介绍一下。」
不过,他好像没打算回答我的问题。
「我是第23个被召唤到这个国家的人,之前在日本时的名字是时任奏。现在在这个世界,我已经舍弃日本名,改叫做凯尔了。所以你叫我凯尔就可以了。」
接着凯尔对我投以彷佛在说「换你自我介绍了」的眼神。
但我觉得他明明看过我的记忆,何必要再自我介绍一次。
「我叫杉本刹那……」
「怎么了吗?」
「没事……只是突然发现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,第一次自我介绍。」
「听你这么一说,确实没错……」
凯尔看向我右手腕戴着的手环,但我没有理会,继续说话:
「我想应该是因为我在听取详细说明之前就昏倒了,所以这边的人就直接判断没必要问我的名字。」
「……」
他像是在思考事情般,沉默了一小段时间,但最终也没告诉我为何不发一语。
因此,我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。
凯尔在我结束自我介绍后,说出他经历过的一切。
不管是被召唤当下的情况、被召唤过来后的种种,还是这个国家嘉帝尔在他眼中的模样。
被召唤来的人类,虽然具备勇者头衔,但实质上与国家的奴隶没两样。
此外,只有嘉帝尔和艾拉纳这两个国家的皇族和极少数人,才知道勇者事实上是被召唤来的存在。
然后,生命在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价值可言……
凯尔面带满是苦涩的表情,诉说自身的经验和知识。
这个国家的人召唤我们,是要把我们当作对付魔物的工具。
外头的世界想必是充满危险。
凯尔在这样的环境下存活至今,经历过的艰辛应该超乎我的想像。
不过愁容满面的他,神情突然变得清朗。
「不过啊,有个人帮助了身为勇者的我。」
「……」
「帮助我的是第5号勇者。」
「你是说第5号勇者……」
「没错。」
凯尔谈论第5号勇者时,无论是声音还是表情,感觉都满是欣喜。
对他来说,第5号勇者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人吧。
我在听凯尔说明时,查觉到一件事。
我发觉现在是我第一次用杉本刹那的身分,在这个世界与人交谈。
会来我房间的人少之又少,更没人想和我扯上关系。
虽然有群女仆负责照料我的生活起居,但她们也只会和我说些职责所需的事情。
因为我,被召唤来这个世界的我,在他们眼里不是人类,只是工具。
现在明明得专心听凯尔说明,但眼泪就是不听使唤一直从眼里落下……
有个人认识我这个人,会呼唤我的名字与我说话。
听到我讲话,还会回应。之前家人在身边时,这种事情根本稀松平常。
然而来到这个世界后,却成了遥不可及的难事。
因此,能在这个时候认识凯尔,让我觉得无比幸福。
同时也让我体悟到,原来自己这么渴望和其他人相处。
「你哭什么哭啊。男生哭了,我可没办法安慰喔。」
凯尔嘴上虽说无法安慰,但实质上仍是用略带调侃的语气安慰了我。
我听闻这充满体贴和抚慰人心的话语后,第一次在这个异世界露出笑容……
对我来说,我结交到了第一个好友。
虽然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,但我就算这么称呼凯尔,他应该也不会抗拒。
过了一会儿,凯尔等我平复心情后,开始告诉我第5号勇者的来历。
第5号勇者也是从日本被召唤来的人。
名叫花井重人。
凯尔笑着说:「我认识这号人物后,大大地改变了自己的人生。」
他口中的第5号勇者,听起来是个非常耿直的人。
「然后,接下来我要讲重点了。这里的人在你右手腕上戴上一个手环对吧?那是用苍银制造出来的魔法道具。所谓的苍银是这个世界的一种稀有金属,硬度比钻石还硬,虽说不是制作魔法道具时的必要材料,但会用来制作坚固不易损坏的物品。至于魔法道具就是指灌注了魔法或特殊能力的物品,你手上那只手环就灌注了魔法,无时无刻会传送出你的所在位置和生命迹象,直到你死亡才会停止传送。」
「你的意思是不管我逃去哪里,这里的人都能透过那个手环追查我的行踪,也能知道我是生是死吧?」
「没错,所以只要带着那个手环,就不可能逃走。而且想要自行拿下手环的人,全身会疼痛不已,最后还会直接痛死。」
凯尔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「简单来说,就是要死后才有办法拿下那个手环。被召唤来的人,都一定会被戴上那种手环……因此那种东西又称为勇者之证。」
他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我右手腕戴的手环,继续说话。
「听说就算砍断右手腕也没用,因为右手腕废掉后,手环会跑到左手腕上。我之前也被戴上那种手环,想要活命就只能每天、每天抱着耗弱的精神拼命打倒魔物,达成国王下达的命令。」
我从未赌上性命与魔物殊死搏斗,所以说不出半点能够安慰凯尔的话语,只能静静地看着他露出沉重的表情。
「虽说我们能依个人喜好挑选餐点或服装就是了……」
凯尔反过来打量我的模样后,感觉悲从中来般撇开了视线。
「正当我厌倦那种生活时,我认识了刚才提到的第5号勇者。」
「花井先生没被戴上勇者之证吗?」
「不……毕竟老爷爷他也是被召唤来担任勇者的。不过,当时手环的功能好像还不稳定,所以老爷爷在和魔物的战斗中陷入假死状态时,作为魔法道具的手环就误判他已经死亡。老爷爷说他醒来时,勇者之证已经消失不见了。」
「也就是说他当时的伤势应该严重到足以会被判断成死亡……」
「亏他还能活下来耶。」
「真的。」
「然后啊,老爷爷告诉我,说他看见勇者之证消失后,就想重启自己的人生。他说他虽能毫不犹豫地剿杀魔物,但被迫压抑自我意志的生活方式,让他实在太过痛苦……」
此时凯尔中断说话,像是把某些话吞回去般闭起双眼。想必他一直以来也和花井先生一样,有着相同的感受,忍受着类似的痛苦。
我静待着凯尔重新开口。
他看到我的反应,彷佛在说「我没事」似地微微一笑,接着像是要转换话题般讲出下一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