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二 听到只有我和你两个人,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?(1 / 2)
*
经过一个月左右的住院生活,我决定出院了。
季节已经到了梅雨。走在医院前面的小学生都拿着防水包。
遗憾的是,我的记忆仍停留在白雪给我讲述的范围。
不过左肩的脱臼已经痊愈,身体非常健康。恢复了关于父母的记忆后,精神也很稳定,因此虽然需要定期检查,但出院的事顺利定了下来。
我把这些告诉来到病房的魔子。
「──所以说,下周出院。」
「是吗?太好了。这样又可以肆无忌惮地使唤你了。」
「我姑且算是大病初愈哦?」
「睡了那么久,精力很充沛吧?」
我抽动了一下面颊。
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啊。
「我只要回到才川家就行了吧?」
「嗯。」
很好,到目前为止和想象中一样。
父母出事后,我就被才川家收养了,后来确实没有搬家。
那么,问题就来了。
「其实医生让我直接问你,还说应该不要紧,如果有异常情况就按护士电话。」
「……嚯。」
魔子嘟囔了一句,把折叠椅拉过来,抓起护士电话。
「那好,一切准备就绪。你想问我什么?」
「叔叔婶婶怎么样了?」
「…………」
尽管记不清楚,不过魔子的父母应该还健在。
也就是说,我应该和魔子的父母住在一起。
「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医院,和你一起生活的名义上的父母一次都没来,这很奇怪吧?我觉得你好像也故意没有提这方面的话题。」
「…………虽然我明白,但你真的不记得了啊。」
魔子表情僵硬地说。
读不出她的感情。
愤怒?悲伤?感慨?
脸上的肌肉冻结,魔子洋溢着冰雕般的美丽凝固了。
「……叔叔,呢。」
魔子的呢喃刺激着我的大脑深处。
叔叔……怎么回事呢,有一种违和感。魔子的父亲,对我来说是远房的叔叔……明明没有错……有什么……。
我感觉大脑隐隐作痛。
只是一旦被察觉,魔子就会按下护士电话。
所以我扼杀表情,深呼吸,静静地忍受着疼痛。
「叔叔的工作是什么来着?」
想要提示。什么都行,抓住这种违和感正体的线索。
「很气派的工作。」
魔子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肯合作。回答的内容非常抽象。
只是这句话成为了引子,忽然。
『哈哈哈!因为我是议员啊。只是注重体面而已。』
仿佛从天而降,一个充满张力的中年男性的声音在耳边回放。
「……对了,是议员。」
我死死抓住好不容易掉落在眼前的记忆之绳。
「没错,叔叔是县议员……因为家境富裕才收留了我……是吧?」
「你这么一说倒也是。」
难得我的记忆复苏,魔子却像事不关己一样说道。
「现在还在当议员吗?」
「……没当。他在很远的地方。」
「很远?」
「嗯,很远。」
这句话对小孩说的时候,大多数的意思是──
「他去世了?」
「不是的。」
「真的?」
「嗯,不过无法轻易看到他的脸。」
在哪里都能用手机的现代,如果不是特殊的秘境,不可能看不到脸。
是什么呢?好可怕。有不祥的预感。脑袋敲响了警钟。
「──你们的父亲……县议员才川达郎××××。」
就像即将坏掉的电视机一样,混杂着噪音的画面闪过。
不知为何,全身直冒冷汗。
不行。不能再深入下去了。内心在抗拒。
「哈……哈……」
「回?」
魔子手中的护士电话映入眼帘。
于是我恢复了理性。
(啊!如果现在闹出乱子,好不容易取得的出院许可说不定会泡汤。)
我很高兴白雪每天都来,但我不愿意给她增添负担,也害怕她会耽误学习。
我用力吸气,抑制住心跳。
(这段记忆别急着去探寻……)
这样决定后,我改变了对话的方向。
「婶婶呢?」
「……住院了。」
「生病了吗?」
「要说病也是病,不过是心病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因为不记得以前的事,所以不好多说。
应该和魔子很像,非常漂亮,性格很强势──我有这种感觉。
尽管很在意心理疾病的原因,不过刚刚才由于叔叔相关的记忆而心跳异常。现在就不要深究,原原本本地接受就好。
「总之,这么一来,家里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了。」
「原来如此。」
那样的话,家务该怎么办呢?既然魔子要当模特,由我来做会比较自然吗?
我默默地思考着,突然魔子「啊」了一声,抱住自己的身体。
「你听到只有我和你两个人,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?」
「哈?」
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?
「因为没有记忆,所以会有一种突然和我同居的感觉。听说和漂亮的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会产生情欲,我可以理解。但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。」
魔子的脸颊微微发红,抚摩着波浪般的头发。
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呢?
「不,我完全没想过那种事。」
「……不用隐瞒,我知道的。」
「我真的一点也没想过。」
「……真的?」
「嗯,倒不如说我更担心和你住在一起,能不能好好沟通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……真的吗?」
「嗯。」
说实话,我只能想象在家里被人唠叨、使唤的情景。
尽管魔子说她是『真正的恋人』,可本来魔子就不会表现出恋人的氛围,因此无法预想会有那种旖旎的场景。
「💢!」
魔子头上缓缓燃起愤怒的火焰,踢了一下床脚。
「哼,不管你了!」
丢下这句话,魔子就离开了。
(魔子虽然看上去很漂亮,比实际年龄成熟,但其实有很多孩子气的地方……)
这和生气地痛骂对方一顿后离开,或者喊一声「笨蛋」后逃跑的小学生处于同一水平。
和那样的魔子两个人同居,有点令人担忧。
正叹着气,作为交换医生进来了。
「刚才和魔子小姐擦身而过,她很生气,出什么事了吗?」
「嗯,发生了点争执……话说,『魔子小姐』?医生是这么称呼魔子的吗?」
我记得之前他说的是我妹妹。
「啊,其实──」
医生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,打开电子书软件。
「锵锵~ ~ !听说她是模特就买了本杂志,没想到成了她的粉丝!」
「医生……」
我翻了个白眼,医生披散着蓬乱的头发,自信满满地说:
「请放心,我有深爱的妻子和女儿,但美就是美,仅此而已。」
「嘛,我并不打算抱怨。」
话虽如此,既然是用电子书购买的,那是不是代表不想让妻子和女儿知道自己购买了杂志,心里有鬼呢?
「她真厉害啊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将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糅合在一起的女生。」
「哈……」
「长着一张成熟的脸蛋却有股孩子气,光彩夺目却能窥见黑暗。看上去很坚强,但同时又有一种易碎的纤细感,哎呀,不愧是杂志上的人气第一名。」
「请问,您想说什么?」
「下次你能帮我要张签名吗?」
医生递给我一张彩色纸和一支黑色签字笔。
这位医生对我很亲切,我觉得他是个好人,但总有种靠不住的感觉……。
「……我知道了。医生一直很照顾我,我去拜托一下。」
「麻烦你了!」
「那家伙喜怒无常,不行的话就放弃吧。」
「当然了。」
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积极的医生。平时的他没有霸气,虽然很温柔,但总感觉有些呆滞。
我接过彩纸和签字笔,正要放在架子上,医生小声说:
「虽然我不知道深层的部分,不过魔子小姐好像背负着很多东西。」
「医生……?」
「我想你大概是为数不多能够支撑她的人。」
「是……这样吗?」
和魔子的对话,有一半是冷战的感觉。明明和白雪可以那样平静地交谈,和魔子却无论如何都会变得剑拔弩张。
「这和您让我去问魔子叔叔婶婶的事有关吗?」
「在那之前请告诉我,魔子小姐是如何回答的,你的身体怎么样了?」
我把刚才从魔子那里听到的情况直截了当地告诉医生,医生「嗯」了一声,抱起胳膊。
「原来如此,从现状来看,也就这样了吧。」
他的口吻令人在意。
就好像在暗示我们才刚刚走到入口。
「现在,你和魔子小姐虽然是义兄妹,却几乎不借助大人的力量相依为命,状况很特殊。」
「……好像,是吧。」
「当然,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,我也听魔子小姐说过。可是,我不了解你和魔子小姐在这之前的心境。」
「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……」
「现在这样就好了。我只是单纯地在想,有些我琢磨不透,你们应该好好珍惜的部分。所以我才让你去问魔子小姐有关你义父义母的事。」
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──医生补充道。
「你太迟钝了,魔子小姐又不坦率,因此我觉得没能传达出来,不过魔子小姐对你的担心一点也不亚于你的恋人。」
「是……这样吗?」
「魔子小姐来医院的次数比你想象的多。很多时候她只向我询问,不接近你的房间就回去了。大概是在意你的恋人吧。她在询问你病情时的气势,甚至超过了你的女朋友。」
「这个……我都不知道。」
即使听医生这么说,我也很难信服。
我知道魔子是个不坦率,倔强的人,可我想不出她为我拼命努力的画面。
「虽然你不幸患有记忆障碍,但你有一个像亲人一样体贴你的可爱恋人,还有一个不擅长表达善意的义妹,这是非常幸运的事。」
「……是的。」
「你被那些少女爱着,没关系,记忆一定会恢复的。」
「……谢谢。」
我深深地低下头。
「说实话,真让人羡慕啊。我也想过被两个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包围的高中生活呢。」
「是、是啊……」
医生加快了语速,滔滔不绝地说:
「我因为父亲是医生,所以觉得自己也必须成为医生,高中每天都在用功学习。因为是男校,三年间说过话的女孩子只有商店店员,完全是黑暗时代。上大学或进入社会后,又忙于学习和研究,没有时间,像我这样的容貌是不可能受欢迎的,因此──」
「那,那个,医生……」
糟糕!这完全是在发牢骚。
「就像医生说的那样,出院后我也会一边深深地感谢白雪和魔子一边生活下去的。」
强行总结话题。
于是医生点了点头。
「这是好事,我也能帮上忙,定期检查一定要来哦。」
「是的,到时候还请多多关照。」
医生满意地笑了。
「还有签名,真的拜托你了。」
「……我知道。」
明明是个好人,为什么会主动糟蹋呢?
我并不讨厌有这种遗憾之处的医生。
*
一出医院,就闻到了大海的味道。
虽然魔子说距离不远,可以走着回去,但毕竟长期住院生活积攒下来的东西装满了旅行袋。为此我坐上了出租车。
一开始是沿着首都高湾岸线行驶,不过脱离主干道后周围一下子就变成了住宅区的氛围。朝着港未来线元町·中华街车站的方向前进,中途驶入一条小路后,出租车停了下来。
(对了,是离海很近的豪宅……)
我下了出租车,抬头看着才川家。
以黑色为基调的现代风格的两层建筑。粗略一看,大概有七八十坪。砖墙和坚固的大门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完全看不见房子的内部。门上安装了摄像头,给人一种小型要塞的感觉。
(第一次被带到这个家的时候,知道是海边,很害怕吧……)
我出生在一个没有海的县。一家人去海边旅行,在回家的路上失去了所有的家人。
然后,被带到的是离海很近的家──
我只觉得这是讽刺。
不过……是的,即便如此。
看到这座豪华宅院的那一刻,阴暗的情绪一扫而空,像现在一样被压倒了。
『……好大。』
『哈哈哈!因为我是议员啊。只是注重体面而已。』
没错。当时带我来这里的魔子的父亲是这么说的。
「你在发什么呆?」
魔子用手中的遥控器打开门,飞快地走了进去。
熟练地将邮筒里的邮件整理后,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纸袋里。
但其中有一张纸滑落了。
「嗯?」
我捡起来一看,上面粗暴地写着这样的字迹。
──忘恩负义。
带有威胁意味的笔调。
这已经足够惊悚了,而『忘恩负义』又是一个强烈的词。
突如其来的恶意,让我全身一颤。
「啊!」
魔子夺过我手上的纸,捏成一团扔进了纸袋里。
「魔子,刚才的是……」
「……没什么。是嫉妒我长得漂亮。」
「这样的话,就跟忘恩负义联系不上了。」
「你这人真是斤斤计较啊。忘记就算了。快,把门关上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虽然很在意,不过在一个月的住院生活中,我学到了即使追问心情不好的魔子也得不到答案的道理。
(比起这个,找回家的记忆更重要吗……)
我看了看院子。
真是不可思议。尽管已经不记得了,可是与客厅相连的中庭草坪,漂亮的金桂树,都很让人怀念。
进入家中。我在门厅停下脚步。
半圆的楼梯延伸到二楼。地板是深灰色的瓷砖,整体设计非常雅致。
只是,总觉得空间有点问题。
「魔子,玄关大厅不是装饰了很多东西吗?」
花啦,绘画啦,壶啦。婶婶好像很喜欢这种东西……。现在,原本装饰着它们的空间里空无一物,积了一层灰。
「卖了。」
「什么?」
魔子说得好像若无其事,但冷静一想,内容实在过于荒谬。
「等一下……婶婶大概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……啊,不,婶婶因为心病住院了……。可是回来的时候发现什么都没有当然会受到打击……不,这也不对吗……」
我的大脑深处传来一阵疼痛。
但我更在意与记忆中的印象差距,于是用手捂住额头继续思考。
「婶婶没有回来? 有什么不对?虽然很近不过细节……说起来卖东西这件事……难道是金钱方面的问题?」
一直冷冷地凝视着我的魔子开口了。
「包括这方面的情况在内,还是确认一下家里的规矩比较好。总之,在那之前先把行李放在房间里。你还记得自己的房间吗?」
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二楼。
「……大概吧。」
「啊,是吗?那这是你房间的钥匙。」
「喂!」
魔子把钥匙扔了过来,我慌忙接住。魔子就那样转过身去。
「嗯?你要去哪里?」
我记得魔子的房间就在我旁边……。
魔子回过头来,满脸通红地扬起眉梢。
「洗手间!你这个笨蛋!」
这么说来,魔子去的方向是厕所啊……。
我担忧着今后的生活,叹了口气。
*
把行李放在自己的房间,确认书架上的书和抽屉里的东西时,魔子敲了敲门。
「回,我要确认一下家里的规矩,到客厅来。」
「肚子还好吗?」
「杀了你哦!」
我只是出于担心问了一下,可惜大小姐好像不太满意。
我停下搭在书脊上的手,跟着魔子来到一楼的客厅。
二十张叠大小的豪华客厅兼餐厅。
但空间果然很多余,有存在感的只有一张八人座的餐桌。我记得起居室里好像摆放着很多植物,可现在什么都没有,有些煞风景。
「坐下吧。」
魔子打开冰箱,取出两瓶五百毫升的水。冰箱里除了大量的瓶装水外,只有一些调味料,显得十分冷清。
「嗯。」
我在椅子上坐下,魔子坐在我对面,放下塑料瓶。
「我先把手机给你,我的号码已经登记好了。」
「啊,谢谢……话说,为什么是新的?」
「肯定是因为旧的在事故中损坏了啊。」
「是吗?里面的数据呢?」
「不见了。」
本以为看看手机里的照片、音乐、历史记录等,就能发现找回记忆的线索……真遗憾。
「听好了?」
魔子用食指指着手机。
「我的电话要在三声以内接听,还有邮件要在五分钟以内回复,绝对的。」
这是何等任性的大小姐风范啊……。
身边的手机,看起来就像是连接着我和魔子的锁链。
「啊……嘛,我尽量。话说,用食指指东西不太好哦。」
「……真讨厌。因为你的唠叨,我才切实感觉到你回来了,我也堕落了呢。」
「我也是听了你的讽刺后,想起了很多同样的对话。」
眼前浮现出模糊的画面。坐在这把椅子上,因对面魔子的恶态而吐槽的自己。
虽然我还无法清晰地回忆起来,不过这里毫无疑问是我生活的家。
我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,魔子撑起了胳膊。
「然后,关于家里的规矩。」
「啊,有什么来着?」
「家务从今天开始做吧。」
「啊?」
「总之晚餐的菜单上要有大量绿色蔬菜。不知是不是因为你住院的缘故,我营养失衡了,皮肤容易变得粗糙。如果有读者投诉,那就是你的错了。」
「喂!」
「就像我以前说过的,最少要三样。啊,你忘了吧,我先说好,要是放小鱼和裙带菜,我就杀了你。如果小刺扎到我的喉咙,不是开玩笑的,我真的让你吞针──」
「──停!」
我急忙阻止。因为感觉要是不这样做,任性的要求就没完没了了。
魔子皱起眉头。
「什么啊,有意见吗?」
「有意见是理所当然的……说起来,在有记忆障碍之前,我是这么做的吗?」
「嗯,所有家务和我的模特经纪人,这就是你的工作。」
「再怎么说,这分工也太不平衡了吧?」
一边上学一边处理这些事是相当困难的。
「哪里?你来当模特也好什么都好,只要能赚到比我更多的钱,我就代替你。」
「这种事──」
怎么可能做到。
「说到底,这个分工是你提出来的,你还记得吗?」
分工……我说的……?
一阵钝痛从我的脑海中袭来。
钝痛的节奏越来越快,记忆的盖子也随之打开。
……那个,我记得……对,是同一个地方。
那时我和魔子坐在同样的座位上面对面。
『魔子,你专心做模特吧,剩下的都由我负责,这样效率最高。』
『……可是这样一来,你就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了。比如说,如果有了恋人怎么办?』
『恋人?不可能的。都变成这样了,怎么可能会有恋人?』
『……是啊。』
「哈……哈……」
我一边压抑着心跳,一边慢慢回味看到的画面。
记忆中的魔子和现在的模样很接近。大概是最近一年内发生的事情。而且从台词的内容来考虑,应该是『在我和白雪成为恋人之前』。
「你似乎想起来了。」
看到我擦汗的样子,魔子小声说。
「……好像确实是我说的。」
「还记起什么了吗?」
「我自己说过,变成这样,不可能交到恋人。不过我想不起来『变成这样』是什么意思。」
「……是吗?」
魔子从垂在胸前的头发上抓去灰尘,一口气吹飞。
「明明说过这种话,我还和白雪交往了。」
「是啊。」
「为什么?」
「……我慢慢明白了,你有能轻易想起的部分,也有想不起来的部分。」
「嗯。」
「如果一时想不起来,就说明时机还没到。」
「有这种事吗?」
「不清楚。不过我总觉得能理解。」
「怎么回事?」
「就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。」
这句不太稳妥的发言让我背脊发凉。
「越是撕心裂肺的记忆,就越会无意识地远离。」
冷汗直流。
好可怕。没有记忆也好,想起记忆也好。
「……反过来说,我经历过撕心裂肺的事情吗?」
「你说呢?我又不是你,谁知道有没有撕心裂肺。」
「这……也是啊。」
一直以来都很讨厌的魔子的讽刺,唯有这次却帮了我一把。她将差点被恐惧包围的我拉回了现实世界。
为了转换心情,我决定行动起来。
「如果一定要做饭的话,我得先去超市一趟。我想在这附近走一走,去做些平常会做的事好像有助于恢复记忆。」
「……嘛,这样比较妥当吧。」
魔子向天花板伸展柔韧的手臂。
「啊~,那我就去逛逛好久没去的横滨,去美容院和购物吧。难得今天不用上学。」
「大小姐真会享受啊。」
「对我来说,美容院和购物就像工作用具的保养一样。我是用自己赚的钱去的,你有意见吗?」
「叔叔不给你零花钱吗?」
「……叔叔,吗?」
魔子意味深长地感叹着,不再说多余的话。
突然,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取出钱包,递给我。
「这是你的钱包。」
「啊,谢谢。」
「○×银行卡的密码是8008,数字全都是绕来绕去的圈圈对吧?」
「诶?因为我的名字是回吗?」
太土了吧。
「别抱怨。这张卡是我和你生活用的公用卡,生活费由那个里面出。另一张△□银行的存折是你的个人账户,我不知道密码。」
「公用?」
「没错,我每个月从模特的收入里汇十万日元,不够的话再找我商量。」
「等一下,生活费都是你赚的吗?」
「嗯。」
魔子依然轻描淡写地说,但这绝不寻常。
高中生一边上学一边赚生活费?
很奇怪。太奇怪了。
「……你说叔叔在很远的地方吧?」
「嗯。」
「但又不是在工作?」
「是啊。」
魔子说叔叔没有死。可如果不是工作的话,好像也不是去海外的偏僻地方赴任。
「叔叔现在是什么状况?」
「你自己想起来吧。」
被干脆地拒绝了。
我轻轻瞪了她一眼,魔子做出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。
已经不指望魔子说出真相的我,改变了话题。
「和我的记忆中相比,家里太空了,是因为没钱才卖的吗?」
「确实是一时急需用钱,不过理由不止这些。」
「怎么回事……」
「嗯,我现在并没有负债,但家里只有我一个收入来源,这个家的维持费也不少。所以,要想有效率地生活下去,就需要分工。明白了吗?」
我被领养的时候,叔叔是议员,家庭很富裕──应该是这样的环境。
有什么……不,一切都不对劲……。该有的人、该有的东西都少得可怜……。
应该只过了五年。然而现在的状态在当时根本无法想象。
可是──想不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