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星期三到星期四(1 / 2)
1
星期三的早上。
翔香朝着学校的方向跑去。并不是因为要迟到,而是自己已经心急如焚。
她要追问和彦。
翔香下定了决心。
那本日记……不,应该说是【信】。这个谜团重重地压在翔香的心中。内容自不必说,其存在本身就是谜。
翔香的日记本上有着翔香笔迹的【信】……那是写给翔香的【信】。
翔香可以发誓自己从未写过那样的文字。
但是,确实有【信】。而且,写这封【信】的【翔香】知道翔香失去了对星期一的记忆。
自己显然不是记忆丧失。毕竟……那么,到底是什么呢?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?
只有若松和彦一个人握着钥匙。擅自在别人的梦中演出的和彦,【信】中指定的商量对象和彦。
和彦,到底知道些什么?
2
虽然翔香已经下定了决心,但也不能马上行动。
和彦今天也去上学了,就在同一间教室里,离得很近。虽然有很多搭话的机会,但也只会变成例行公事的日常问候。在别人能听到的地方真的做不到询问那些事情。
她打算在和彦独自一人的时候开口,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。
[看来你很在意若松君啊]
优子调侃道。她观察到翔香的眼睛一直盯着和彦于是好像误会了。
[不是这样的]
翔香极力否认。
[那是怎么样?]
优子完全不相信的样子。
和彦还是往常的和彦,上课时专心致志,休息时平静如水。
难道他根本没有朋友?翔香突然想到。
结果没能找到机会,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,终于进入了午休时间。
翔香和往常一样,和优子、干代、知佐子三个人一起吃便当,凑齐了四张空桌子当作餐桌。因为比起吃饭,翔香她们闲聊的时间还要长一些,但唯独这一天翔香想早点吃完。虽然不知道和彦会怎么度过午休时间,但他可能会去一个适合搭话的地方,因此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。
翔香留意着坐在窗边默默吃饭的和彦,迅速地收拾自己的便当。本以为优子又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,但少见的是三个人今天都把吃饭放在比聊天更优先的位置。
[我吃饱了]
最早吃完的干代把塑料杯里的绿茶一饮而尽。在东高,一到午餐时间,茶水间就会把装着热茶的水瓶分发给各个班级。
干代收拾好便当盒,站起身对翔香说。
[那我走了]
[有什么事吗?]
翔香一边注意着和彦,一边抬头看着干代。
[什么?]
干代眨了眨眼。
[喂,干代,别忘了啊]
优子微笑着用责备的眼光看向干代。
[啊,是啊,是这样啊]
干代圆滚滚的脸上浮现苦笑,吐了吐舌头。
[?]
[只是一点小事]
看着困惑不解的翔香,干代丢下这句话就走出了教室。
[一点小事,是什么?]
面对干代意味深长的态度,翔香问优子。
[嗯,到底是什么呢]
优子没有明确回答,只是和知佐子交换了个眼色。
[什么啊,只有我被排挤了?]
听翔香这么说,优子和知佐子面面相觑,相视一笑。
[? ?]
[那么……]优子收拾好便当盒,站了起来。[我也出去一下]
[我也是,把桌子放回原处哦,翔香]
知佐子也站了起来。
[你们都在“也”什么?到底是怎么回事?]
优子和知佐子对视了三次,同时回头对翔香说。
[只是一点小事]
[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]
翔香对只有自己被落下感到些许的失落,但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。和彦站了起来,手里攥着一本精装书。
[不行]
翔香急忙收拾好便当盒,把桌子放回原处。
和彦走出教室,慢悠悠地在走廊上前进。
翔香躲在暗处尾行,倒也没有必要刻意模仿侦探,但这么说呢,自己总有这种想法,也许是出于不能让人知道的意识吧。
和彦走过拐角。
翔香小跑着跑过走廊,正要转过拐角时,碰到了什么东西。
[啊!]
发出声音的是英语老师中田辉雄。昨天因为感冒休息了,身体好像已经恢复了,这也很正常。中田似乎被突然扑到胸前的翔香吓了一跳,把手里的一叠打印纸都扔到了走廊上。
[啊,对不起,我一时疏忽]
翔香急忙蹲在走廊里,开始收集散落一地的资料。
[不,不,不用了,我自己捡]
[没事的]
翔香摇了摇头,迅速地捡起打印纸。
[好的,这个,真是不好意思]
翔香把一叠打印稿递给他。
[лл]
中田简短地道谢,他的口气和往常一样有些装腔作势,但今天他的鼻子有点发红。看来是鼻涕流得太厉害了。正因为长相一本正经,反而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滑稽感,翔香忍住笑询问道。
[您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吗?]
[什么?]
中田露出讶异的表情。
[因为鼻子是红色的]
[……]
中田皱起眉头。他不由自主地用一只手捂住鼻子,看来自己也很在意。翔香哧哧地笑了起来。
为了打起精神,中田冲着空气咳嗽了一声,盯着翔香说。
[……对了,你要去哪里?这么着急]
[图书馆吧……大概]
翔香回答。从和彦拿着书和走过的方向来看目的地应该是那里。
[大概……]
应该是觉得翔香的说法很奇怪吧。中田露出苦笑,然后看了一眼手表。
[去图书馆学习也可以,不过上课可不能迟到哦]
[好的]
翔香行了一礼,离开了中田。
3
图书馆不是图书室。东高设有独立的图书馆。这是在大约十年前由校友捐赠建成的,材料为红砖,相当华丽气派,学生们也很喜欢。开馆时间是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半。之所以在上课时间也开着是因为三年级的学生有选修课,所以一有空闲时间就会来这里。
去图书馆的正规路线是从第二栋校舍到第一体育馆,再从那里沿着走廊,但要绕很远的路,所以翔香决定抄近路穿过中庭。本来穿室内鞋的话是不能通过中庭的,不过虽说是中庭但也铺满了草坪,也不会弄脏鞋子,所以即使发现了也很少被责备。
所有学校都是这样,图书馆里一片寂静。偶尔传来的说话声也近乎耳语。
一进门就是借书的柜台,馆内前一半是长桌,后一半是书架。
翔香环视了一下图书馆。
有坐在书桌前摊开书本或笔记本的,也有在柜台办理借还手续的,大约有二十名学生,其中没有和彦的身影。
在书架吗……
翔香在林立的书架之间搜索。
果然在。
和彦的身影出现在图书馆最里面的自然科学书架前。他左手翻开沉甸甸的精装书,右手翻着书页。那不是他离开教室时拿着的书,应该已经还回去了吧。
翔香做了个深呼吸,走近和彦。
[那个……若松君……]翔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说道。
和彦抬起头,细长的眼睛隔着银框镜片审视着翔香。
[找我有什么事吗?]
除了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之外并无其他异样,和彦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。
[嗯……我有件事想问你……]
[什么事?]
[那个……那个……]
确实有点难以启齿。
[能不能快说]
在和彦的催促下,翔香下定了决心。
[前天,我去你家了吗?]
[你在说什么?]
和彦转向翔香,啪的一声合上了书。封面上的文字是《最新宇宙构造论》。
[所以说,前天,我去你家了吗?]
翔香重复道。
[……没来啊]
和彦轻轻皱着眉头回答。那表情就像在说【这个女人睡迷糊了吧】,至少在翔香看来是这样的。
[真的吗?]
[假的又如何?……一般来说,来或没来这种事情,本人应该一清二楚吧]
[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才来问你的]
[什么?]
和彦皱起眉头。
[我也不知道为什么……]翔香压低了声音。[星期一的事,我完全不记得了]
[喂喂……]
和彦笑了。他好像以为这是在开玩笑。
[没有骗你,真的,我完全不记得了。星期一的记忆,整整一天都没有。所以,我想问问若松君,应该能知道些什么……]
[等一下]和彦打断翔香。[就算不记得了,为什么要问我这种事?]
[诶?]
[所以说,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的话,来我家这种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?]
被这么一说,确实如此。
[可是……]
翔香想提起自己的梦,但又放弃了。因为这不是可以向别人吐露的内容。
[日记里……是这么写的]
[日记?]和彦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。[谁的?]
[我的]
和彦困惑的表情更加凝重了。
[……上面写了什么?]
[让我找你商量]
[什么?]
[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才像这样来问你的]
和彦好像感到浑身无力。深深叹了口气。
[不知道想商量什么,还想商量吗?]
[我想应该是星期一的事……]
[都说了,你,前天,没来我家]和彦一字一句地说。应该是想劝她适可而止吧。[……你大概不知道我的住址吧?]
[是啊……]
翔香只能点点头。
和彦无奈地摇着头,把合上的书再次打开。
[如果只告诉我这些那请你快走吧,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]
[怎么会……]
[喂,鹿岛]和彦看着翔香。[如果你非要说,我也可以跟你商量一下。但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想和我商量什么那就根本无法对话了。不知道梦的内容就无法解析梦]
翔香吓了一跳。【梦】这个词,从和彦嘴里蹦出来了。
[……这是什么意思?]
和彦若无其事地回答。
[《旧约圣经》里有这样一个故事。有一个国王忘记了梦的内容,却还要拜托别人判断梦的内容。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查一下这个怎么样?]
和彦用右手拇指指了指书架上的排列,又回去查资料。言外之意是对话到此为止。
[……]
翔香咬紧了嘴唇。她知道自己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。但就因为完全不记得所以没办法,因为完全搞不懂所以想找他商量,就算如此,和彦的态度太冷淡了。
这就是【可以依靠的人】?
看着埋头读书的和彦的侧脸,翔香愤然转身。
冷血男、装模作样、书呆子、无情之人,翔香在用能想到的所有词语贬低和彦的同时走出图书馆。
写那本日记的【翔香】也太随便了,说什么要依靠那样的男人。
翔香和来时一样,穿过中庭向校舍走去。
不过,今后该怎么办才好呢?
即使失去了一天的记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自己本可以如此凑合。实际上曾经就这样下定决心。但只有那本日记的谜团必须想办法弄清楚才行,不然的话会难受极了。
[喂,鹿岛]
传来呼唤的声音,是和彦。好像是从图书馆追来的,大概是有点内疚吧。
翔香站在草坪上,回头看着和彦。
[有什么事吗?]
听了这句表露反感的话,和彦露出苦笑。
[什么都没搞懂,真让人难受啊。能不能再解释得简单点……]
说到这里,和彦的表情剧变。
[危险!]
听到这个声音,翔香反射性地抬起了头。不知道是声音、风压,还是第六感,总之,直觉告诉她是【上面】。
黑影。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落在翔香的头上。可能是肾上腺素分泌的缘故吧,感觉时间的流逝变慢了。
必须快逃。这么想着,身体却动不了。
要被撞到了!
闭上眼睛的翔香感到身体受到了强烈的冲击。
4
[啊!]
翔香跳了起来。
浑身直冒冷汗。心脏怦怦乱跳。翔香紧捂胸口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浅绿色的床,地毯,以及……
翔香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,是睡衣。翔香穿着睡衣躺在床上。
难道……又是梦……?
[假的吧……]
翔香喃喃道。自己也知道声音有些沙哑。
她看了看桌上的表。七点半……而且是早上七点半。
那实在不像是在做梦,然后就失去了意识。从上面掉下来的东西撞到了自己,然后……
翔香下了床。从脑袋、肩膀、后背,到处都摸了摸,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样子。
[……果然是梦吧……?]
翔香自言自语着,随即摇了摇头。就算没受伤也不等于没昏过去。
[最好是去确认一下]
翔香穿着睡衣走下楼梯。
[早上好,翔香]
[哦,今天很轻松啊]
若子坐在厨房的水槽前,英介坐在桌子上看报纸。这是早晨惯有的景象。
[早上好,爸爸妈妈。……等一下,方便吗?]
翔香绕到英介背后看报纸。
《高速公路上七辆汽车连续追尾》《连环强奸妇女案》《政界再重组》……等等这样的标题,但报道什么的都无所谓,翔香想知道的是日期。
星期四。
[……]
果然不是梦。这么说自己应该是晕过去了吧。晕过去了,然后被送回家了吗?
但是,这样的话……
[翔香,怎么了?有什么感兴趣的报道吗?]
这么说来,英介和若子也过于一成不变了吧。
如果自己的独生女无意识地送回家里,就算她平安无事地醒过来了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