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有害人物(2 / 2)
瑠衣凛这么回答,但这样的她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。
「你真的讨厌我吗?」
为求保险起见,我再次这么询问。
如果这样她还是说讨厌我,我也只能承认这个事实。
正当我这么做好觉悟时──
「国中的时候,我把你向我告白的事告诉了透矢同学。」
瑠衣凛说出了我第二在意的事情。
听到这番话,我不禁开始动摇。但她毫不在乎地接着说:
「你被大家霸凌的时候,我也没有帮你;就算你不来上学,我甚至也没去你家探望。」
瑠衣凛向我揭露到目前为止的事情。
每当真相一个接一个浮现,我就动摇得愈厉害。
然后,她在最后再次这么说了。
「这些全都是因为我最讨厌你了。」
第二次听到这句话,我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这次她低下头,我无法看清楚她的表情。
老实说,要说还没有觉得不对劲是骗人的。
说不定她在撒谎。
……但无论如何,既然瑠衣凛这样拒绝我,我最好别再纠缠她了。
「这样啊……我知道了。」
我这么回应后,对话就此中断。
我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,然后抵达了瑠衣凛家。
「……那再见了,KINU。」
「嗯,再见。」
我们在最后互相道别,然后瑠衣凛走进她家。
从明天开始就再也无法跟她交谈了吧。
一想到这里,明明被她当面说了讨厌我,却还是觉得很寂寞。
「果然我还是喜欢瑠衣凛……」
尽管如此,我还是察觉到自己的心意。
……然而现在才察觉也为时已晚,我不能把这份心意告诉瑠衣凛。
「没事的,不要紧。」
我像在说服自己似的喃喃自语。
我开始去上学,能尽全力踢足球,也获得了队员们的信赖,跟同学相处融洽,用我的风格在生活着。
所以我不要紧。
「……回家吧。」
我独自迈出步伐。
今天跟佐佐木同学他们变成朋友了,明天就试着约他们一起吃午餐吧。
社团活动也入选先发阵容,必须加倍努力。
就这样,我开始思考今后的事情,也充满了干劲。
──但不知为何,觉得心好痛。
◇◇◇
隔天的午休时间。我原本打算约佐佐木同学他们一起吃午餐,但实在没那种心情,结果没能开口邀约。
理由是瑠衣凛今天请假没来上学。
「……结果我还是无法忘怀吗?」
我坐在通往屋顶的楼梯上,一个人吃着在福利社买来的炒面面包。
昨天听到瑠衣凛说她讨厌我后,我应该已经看开了啊……
「咦,健司同学?」
就在我寂寞地把炒面面包塞进嘴里时,有人从楼梯下方呼唤我。
我看向下方,发现桐谷老师一脸不解地看着我。
「老师,怎么了?」
「那是我要说的台词。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?」
「我……哎,我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吃午餐啦……」
「这样啊。顺带一提,我也正准备吃午餐。」
桐谷老师秀出超商便当给我看。
他接着爬上楼梯,在我身旁坐了下来。
「老师平常都在这里吃饭吗?」
「没有,我平常是在屋顶上吃。」
桐谷老师这么说,拿出通往屋顶的钥匙给我看。
校方原则上禁止学生上屋顶,而教职员仅限于有特殊原因时被允许使用屋顶。
「可以因为私人理由上屋顶吗?」
「这就是所谓的心照不宣啊。因为其他老师有时也会到屋顶休息一下。」
桐谷老师很开心似的笑着。
是因为看了那部电影吗?总觉得老师的笑容跟七濑小姐有些相似。
「我才想问你,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吃饭?」
「就是……我今天想在这里安静地吃饭吧。」
我这么回答后,桐谷老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。
我总觉得有点尴尬,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。
「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?」
于是桐谷老师用担心的声音这么问我。
这个人对别人细微的变化很敏感,甚至让人觉得他是不是超能力者。
「哎,有一点……」
「这样啊……方便的话,能说给我听听吗?」
桐谷老师十分客气地这么询问。
毕竟我跟老师说过我没办法好好与瑠衣凛交谈,他应该有权利知道我跟瑠衣凛的结局。
这么心想的我向老师坦承了所有昨晚跟瑠衣凛的对话内容。
「原来发生了那样的事……」
桐谷老师听完,低下头露出悲伤的样子。
就算学生碰到了难过的事情,会像这样替学生感到悲伤的老师应该不多见吧。至少在我遇过的老师当中,会这么重视学生的只有桐谷老师。
「不过没关系。我可以来上学,也能尽全力参加社团活动,最近还交到了朋友……不,应该说快交到了吗?总之,来上学很开心。」
跟以前只会忧郁沮丧的我相比,可说有惊人的成长。这也是多亏了桐谷老师。
「今后我也会像这样用自己的风格继续努力。」
我像是要传达自己不要紧,向桐谷老师这么宣言。
他一定会很高兴吧。
我本来是这么想的……他却露出有些寂寞的表情。
「我跟七濑就读同一所高中时,无论发生什么事,她都会贯彻活得像自己。我也因此想像她那样生活……」
桐谷老师突然说起关于七濑小姐的事。
正当我对这样的他感到有些困惑时,他以温柔的用字遣词──
「这或许是我的任性,我希望健司同学你也能像那样生活。」
「这……我明白。所以我才会每天努力参加社团活动,还有向同学搭话──」
「你跟相马同学真的维持现状就好吗?」
桐谷老师用能确实听清楚的声音这么询问,让我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「我也不想一直这样下去啊……但是,已经束手无策了。因为她说讨厌我,拒绝与我交流……」
「你真的觉得相马同学讨厌你吗?」
「这……这个……」
我无法断言我不那么觉得。
但是,至少我也不认为瑠衣凛昨晚对我说的都是实话。
「健司同学,你愿意听我说吗?」
桐谷老师这么说道。
我面向他,只见他用认真的表情看向我。
「考虑到相马同学的心情,其实我本来不打算说出这件事的,但为了你,也为了相马同学,我想还是告诉你吧。」
「……桐谷老师,这话是什么意思?」
我不懂他的意思而这么询问,于是桐谷老师开始说了。
高中入学典礼那天。
桐谷老师向自己负责的班级学生们打招呼的时候,似乎有两名学生让他很在意。就是缺席的我,另一个人则是瑠衣凛。
无论是桐谷老师打招呼时,或是班上同学自我介绍时,瑠衣凛似乎一直在偷瞄邻座──也就是我的座位。
入学典礼那天结束后,这样的情况也依旧持续着。
瑠衣凛在上课时似乎也会有些在意我的座位,而且桐谷老师放学后窥探教室情况时,看到瑠衣凛在擦拭我那组因为没人使用而蒙上灰尘的桌椅。
然后,桐谷老师首次到我家拜访的隔天。
「请问田中同学的情况如何呢?」
瑠衣凛似乎一早就专程跑到教职员室这么询问老师。
据说她是前一天碰巧从其他老师那边听说桐谷老师会来我家。
之后每次桐谷老师到我家,瑠衣凛一定会跑去询问老师我的情况。
听到桐谷老师回答「他很有精神」或「他很开心地在玩游戏」,瑠衣凛都会感到安心似的松一口气。
「那家伙居然做到这种地步……」
桐谷老师「嗯」了一声,点头肯定我这番话。
「你觉得这样的她真的会讨厌你吗?」
我认真思考这个问题。
像是从工藤兄妹那里听说的事,还有现在从桐谷老师口中听说的事。
瑠衣凛在背后为我做了许多事情啊。
这么一想,答案就只有一个。
「我不觉得她讨厌我。」
「对吧。」
桐谷老师露出和善的笑容。
「可是既然这样,瑠衣凛为什么要说她最讨厌我……」
「你再跟相马同学好好沟通一次吧。」
我喃喃说着疑问,于是桐谷老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。
「……可是,我想她不会再跟我说话了。」
「就算这样,你还是要想办法努力跟她沟通看看。」
这么说的桐谷老师语调很温柔,却有一种拼命的感觉。
「老师,为什么您要做到这种地步……」
「这是因为看到你和相马同学的样子,身为教师实在无法就这样丢着你们不管。」
因为你们两人都是很棒的学生──桐谷老师接着这么说了。
这个老师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好老师呢。
「所以说健司同学,你再稍微努力一下吧。」
被桐谷老师这么鼓励,我更坚定了决心。
决定要再努力一次看看。
「是的。我会想办法再一次试着跟瑠衣凛沟通。」
我这么回答,于是桐谷老师露出高兴似的表情。
很好。既然这么决定了,等下次瑠衣凛来上学时,就试着向她搭话吧。
「话说回来,桐谷老师你真的很替学生着想呢。」
「没那回事,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老师。」
桐谷老师跟平常一样谦虚地回应。
或许这种地方也是让人能信赖他的原因。
「还有我只是希望你跟相马同学可以做出不会后悔的行动。」
「不会后悔的行动……是吗?」
「嗯。我想我应该跟你说过,我在高中毕业典礼那天放弃对七濑告白,决定支持她的梦想。可是,我完全不后悔做出这样的选择。」
桐谷老师这么说道,面向我露出笑容。
「因为这是我好好替七濑设想过,然后自己决定的事情。」
「……这样吗?」
一般人能用这么爽朗的表情说自己不后悔没有向喜欢的人告白吗?至少我觉得我是没办法。
这表示桐谷老师真的就是这么重视七濑小姐。
「所以说,我希望你跟相马同学都能做出不会后悔的选择。因为那一定也关系到活得像自己这件事。」
桐谷老师像在指示重要的事情,缓慢且仔细地向我传达。
之后,他拿着因为一直在说话,还剩下一点的便当站了起来。
「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了。午休也差不多要结束了,我得回去才行。」
「桐谷老师……谢谢您!」
我打从心底向老师道谢。
我真的一直受到这位老师的帮助。
正因如此,听到刚才那些话,我无论如何都想跟桐谷老师说一件事。
「那个,老师……我可以说句话吗?」
「?怎么了?」
桐谷老师用感到不解的语调这么反问。
我为了让老师确实地感受到──
「我想桐谷老师一定能再见到七濑小姐!」
听到我这句话的瞬间,桐谷老师惊讶地瞠目。
「虽然七濑小姐现在住在大海的另一边,要见面或许很困难……然而如果是桐谷老师,一定能与七濑小姐再相见的!」
桐谷老师说他不后悔没有向七濑小姐告白,我想那一定是实话。而且老师之前提到这件事时,说他不想妨碍到七濑小姐,今后似乎也不打算与她见面。
……可是身为他的学生,我希望老师的恋情可以开花结果。
因为他是这么棒的老师。
「健司同学,谢谢你。」
桐谷老师这么向我道谢后,又露出了笑容。
那是我看过的笑容当中最帅气的一张笑容。
◇◇◇
「今天也很累耶。」
足球队的练习结束后,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因为大赛时间逼近,练习变得相当严苛。
因此好不容易开始习惯社团活动的身体也是全身肌肉酸痛。
「我回来了~~」
我回到家后,只见玄关的灯没开,客厅也是一片漆黑。
对喔,爸妈今天好像都要工作到很晚。
「……糟了,我忘了买晚餐回来。」
这种时候得先到便利商店买晚餐回家才行。
……没办法,现在出门去买吧。
正当我这么心想,准备打开玄关大门的瞬间,对讲机响了起来。
「?这种时间会是谁啊……?」
我抱着疑问,伸手握住门把。
于是在我打开门后,有个令人惊讶的人物伫立在门的另一头。
「晚安,KINU。」
爽朗的声音;让人得抬头仰望的高个子;媲美模特儿的型男长相。
是我的前好友──斋宫透矢。
「透矢,你怎么会……!」
「哎呀~~我傍晚有过来看看,但没人应门,才换了时间再过来……这还真是让人吓一跳呢。」
透矢仔细看着我的制服,接着说:
「想不到你居然去高中上学了。」
「……我最近开始去的。因为国中念到一半就不去上学了嘛。」
「哦~~是谁霸凌你了呢?」
透矢用明知故问的语气这么说了。
这让我从胸口深处涌现出某种感情,但我勉强克制住了。
说到底,事情是由我起头的嘛。
「别说这些了,你来做什么?」
「我来嘲笑你的啊。」
「那你可以回去了。」
我立刻这么回答,于是透矢感到有趣似的笑了。
「开个小玩笑而已啦。其实是有点事想告诉你才会过来的。」
「有事想告诉我?」
我这么反问,于是透矢点了头。事到如今,透矢还想告诉我什么?
例如炫耀他在「帝城高中」的足球队已经当上主力球员吗?
虽然以透矢的实力来说,即使变成那样也一点都不奇怪就是了。
正当我像这样思考时,从透矢口中冒出了预料之外的话。
「我跟瑠衣凛分手了。」
透矢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件事。我大吃一惊,无法立刻做出回应。
「你吓了一大跳耶。」
「这……哎,这是当然的啊。」
虽然跟透矢发生了很多事,但我听他说过他从小学就喜欢瑠衣凛。
所以我难以置信他们居然才过了大约一年就分手。
正当我这么心想时,透矢口中又冒出了更令人震撼的话。
「那种无聊的女人,是我不要她的。」
「!你……!」
正当我要激动起来时,透矢伸出双手安抚我。
「好啦好啦,别这么生气。也听听我怎么说吧。」
透矢露出爽朗到让人火大的笑容,接着说:
「因为那女人真的很过分啊。就算跟我约会,也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。」
「……透矢,你别说了。」
「而且交往了大概一年,别说接吻,她连手都不让我牵。这样根本没资格当女友吧。」
「……别说了。」
「唉~~真不该跟那种女人交往的。」
「就叫你别说了!」
我这么大吼,透矢才总算闭上嘴。
「透矢……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?」
我勉强挤出声音说了。
与其说愤怒,不如说是难过。无论对谁都很好,帅气到不行的好友──不,应该说前好友,说出这么过分的话让我非常难过。
「你问为什么……说到底,我本来就不喜欢瑠衣凛嘛。」
「啥?你在说什么啊。」
透矢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,因此我这么反问。
透矢似笑非笑地回答我:
「就说了,我根本不喜欢瑠衣凛。」
「……那你为什么要向她告白?」
「那是因为我很讨厌你啊。」
透矢当着我的面斩钉截铁地说了。国中时他也对我说过一样的话。
但是,即使听到这样的答案,我还是无法理解。
为什么他会因为讨厌我就想跟瑠衣凛交往?
「你真的很迟钝耶。我是故意找你麻烦啊。」
或许是察觉到我的疑问,透矢一脸傻眼地手扶着额头,这么补充说明。
「其实国中的时候,在你向瑠衣凛告白前,我就知道你喜欢她了。」
「咦……」
这件事我是第一次听说。
那么,透矢明知道我对瑠衣凛有好感,国中时却要我帮忙让他跟瑠衣凛交往吗……?
「所以说,我是想跟你喜欢的瑠衣凛交往来折磨你。」
「你真的只是为了折磨我才跟瑠衣凛交往吗……?」
我这么询问,于是透矢点了头。
「没错。我就是这么讨厌你。」
透矢露出微笑。
我无法感受到这样的他现在抱持着什么感情。
「但我觉得已经不需要那种无聊的女人,所以跟她分手了。毕竟我跟你念不同高中,找你麻烦也没意义了嘛。」
「你这种说法──!」
话说到一半时,我忽然察觉到某件事。
随后,我收回了原本想对透矢说的话。
「KINU,瑠衣凛就随你处置吧。」
透矢用彷佛已经不感兴趣的语调这么说。
国中时他曾经对后来才向瑠衣凛告白的我感到愤慨不已,很难想像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「透矢,你……」
「唉~~她真的是个无聊的女人耶。」
透矢自言自语般低喃。
那样的他看起来有点寂寞。
「啊,还有国中时把你向瑠衣凛告白的事告诉我的人,不是瑠衣凛喔。」
透矢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这么说了。
「!可是你当时说是瑠衣凛告诉你的……」
「那是骗你的啦,骗你的。其实是碰巧看到你告白的同班同学跟朋友讲了这件事,我只是刚好听见而已。」
透矢一派轻松地这么说完,又告诉了我一件事。
「顺便告诉你,在你发生那些悲惨事的时候,瑠衣凛之所以没有对你伸出援手,是因为我。」
「你说是因为你……这话是什么意思?」
我这么反问,于是透矢露出邪恶的笑容回答:
「我稍微威胁了瑠衣凛。我跟她说如果她敢帮你,说不定也会遭遇跟你一样的事。然后瑠衣凛就吓到了,不敢对你伸出援手啦。」
「!你为什么要这么做……」
「这是因为……」
这时透矢词穷了。
然而──
「因为我想找你麻烦。就只是这样而已。」
最终透矢斩钉截铁地这么说了。
这时我又察觉到某件事,于是什么也没说。
「我想告诉你的就这些。今后不管你是要向瑠衣凛告白或是跟她交往,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。」
透矢在最后这么说完,便转身背对我。
「那么,就这样。」
透矢迈出步伐,慢慢远离我身边。
他的背影看起来非常孤单,跟以前忧郁沮丧时的我有点像。
「透矢!」
我呼唤他的名字,于是他转头看向我。
「怎样?有话想跟我说吗?」
「没错。」
我这么回答,于是──
「好啊。要痛骂我还是怎样都行,说来听听。」
透矢彷佛想说他会承受任何指责,光明正大地站在原地。
不过很抱歉,我接下来要说的并不是要痛骂他──
「谢谢你,透矢。」
我这么表达感谢后,透矢一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。
然后他呵呵笑了。
「你是白痴吗?为什么要跟我道谢啊?」
「的确是呢。」
我也稍微笑了出来。
「你真的是个笨蛋……还有我也是笨蛋。」
透矢仰望已经变得一片漆黑的夜空,看似寂寞地这么说了。
之后他再次背对我。
「那掰喽,KINU。」
「嗯,改天见吧。」
不过透矢没有回应我这句话,就这样离开了。
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原地。
「……那家伙太不会说谎了吧。」
透矢跟我说话时,有时是在撒谎。
他说跟瑠衣凛交往是为了折磨我的时候。
还有说瑠衣凛没有对遭到霸凌的我伸出援手,是因为他威胁了瑠衣凛的时候。
他说这些事情时都抓着裤子。
这是他从以前开始,撒谎时会出现的习惯动作。
换言之,我想透矢其实是喜欢瑠衣凛才跟她交往,因为喜欢才会那样威胁她。
既然如此,他把瑠衣凛说得一文不值,那些话一定也都是谎言。
就算这样,他还是特地跑来告诉我他们两人已经分手。
大概是为了让我今后随时都可以去追瑠衣凛或向她告白。
结果,透矢还是跟以前一样人很好。
「……哎,虽然他说讨厌我时,并没有在撒谎就是了。」
但总觉得他会那样也是有什么理由。
否则他不会特地跑来我家,告诉我他跟瑠衣凛分手了。
「真的很谢谢你。」
我对着已经不在现场的透矢再次道谢。
然后我这么心想──
还是希望能跟透矢变回好友呢。
不过,我想如果是现在的我跟透矢,一定能变回好友的。
我毫无根据。
但很不可思议地就是有这样的感觉。
◆◆◆
将所有事情都告诉KINU后,我──斋宫透矢,一个人走在住宅区要回家。
「什么谢谢你……真是个笨蛋。」
我想起刚才的KINU,同时这么喃喃自语。
明明我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……他真的是个笨蛋耶。
就在我这么心想时,忽然回想起以前的事。
我还在念小学时,父亲因为工作常常调职,我必然也会跟着不断转学。
而且小学时的我很怕生,又不爱说话,不是那种能交到朋友的人。
就在这种时候,我在第四次转学的小学里遇见了KINU与瑠衣凛。
他们两人对怕生又无法顺利沟通的我温柔地搭话了好几次。尤其是瑠衣凛,还好几次邀我一起玩。
我想我当时就已经喜欢上她了。
同时我也开始羡慕起KINU。
他跟瑠衣凛是儿时玩伴,总是能让瑠衣凛展露笑容。
我很羡慕那样的他……渐渐地开始讨厌──不,是变得非常讨厌他。
我喜欢瑠衣凛,但为什么你总是跟她在一起?
我开始任性地这么想。
然后有一天,我为了跟瑠衣凛他们一起玩,在公园里等候时,跟我同年级的其他班男生们来到了公园。
他们是恶名昭彰的学生。
「喂,这里我们要用,快让开。」
所以我一个人待在原地时,其中一个男学生毫不留情地这么命令我。
「可……可是……我也跟人约好要在这里玩。」
「啥?记得你是最近才转学过来的吧。外来种少给我得意忘形。」
男学生瞪着我。这气氛感觉我随时都有可能挨揍。
我感到害怕,想立刻拔腿就跑。
但就在这时,忽然有个声音从后方传来。
「你们才是别得意忘形。」
一看,原来是KINU对着男学生们这么说道。
于是男学生接着瞪向KINU。
「又是你啊,健司。你差不多该适可而止啦。」
「那是我要说的台词。别想独占公园啦,笨蛋。」
「笨……!我今天也要把你痛扁一顿。」
「有种就试试看,来啊。」
KINU挑衅似的招手。
那个动作看起来非常熟练。
「你们听好,要上喽。」
「「「好──」」」
紧接着,跟我与KINU说话的男学生这么出声后,其他男学生也跟在他后面。
然后他们一起扑向KINU。
几分钟后。只见被痛扁一顿的KINU倒在地上。
──呃,他打架超弱的嘛!
「KINU同学,你还好吗?」
我姑且先担心他一下。
我用昵称叫他,但坦白说,这时是因为瑠衣凛这么叫他,我才不得已也跟着叫。
其实我根本不想用昵称叫自己讨厌的家伙。
「没事,没事。这是家常便饭啦。」
KINU爬了起来,笑着这么回答我。
「KINU同学你总是在做这种事吗……?」
「对啊。因为那些家伙老是想霸占公园,让人很不爽。」
「就算这样,也用不着每次都被痛扁一顿……」
我打从心底认为他该不会真的是个笨蛋。
明明别理那些家伙就好……
「可是,今天除了不爽,还有其他理由啊。」
KINU忽然这么说了。
然后他没看向我,彷佛理所当然般──
「因为那些家伙想伤害你啊。」
听到KINU这番话,我感到有些困惑。
「你是想帮我吗?」
「那是当然的吧。因为我跟你是……朋友嘛。」
KINU一脸害臊地说了。
听到这句话,我有一瞬间脑袋变得一片空白。
「……我跟你是朋友?」
「咦,不是吗?我是这么想的啦……原来不是吗?」
KINU看似悲伤地低下头。
这样的他手臂等部位都是伤,一想到那些伤都是为了我──
回过神时,我已经握住KINU的双手。
「不,我跟KINU同学──不对,我跟KINU是朋友!」
这时,我第一次凭着自己的意志叫他KINU。
然后我交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无可取代的朋友。
之后每天都过着非常充实的生活。
我总是跟瑠衣凛与KINU一起玩,每天都很快乐。
某天。在KINU的邀约下开始踢的足球似乎很适合我,我进步神速,技巧愈来愈好。
KINU的传球技术也非常高超,跟他一起踢足球真的是最棒的经验。
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,我们会一直维持三人行。
──但同时也有一种不好的情感慢慢在侵蚀我的内心。
三人待在一起时,我总会不由得感受到。
瑠衣凛与KINU之间有种特别的情谊。
正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才能构筑的其他人都无法介入的关系。
我还是一样喜欢瑠衣凛,但实在无法介入他们两人之间。
所以跟他们在一起虽然很开心,却也慢慢变得难受。
这样的情感渐渐累积起来,就在国中三年级的时候。
我面临了极限。
我心想干脆断绝与他们两人的关系。
可是比起断绝关系,想让瑠衣凛变成我的女友、想让她属于我的这种任性又差劲的想法支配了我。
所以我首先询问KINU是否有喜欢的人。
原本假如他说出瑠衣凛的名字,我就打算干脆地退出。
……不,这种说法有点卑鄙。
老实说,我提出这个问题时,心想KINU八成会考虑到我们三人的关系,不会说出瑠衣凛的名字。因为他就是这么重视瑠衣凛跟我,而我也知道这一点。
不出所料,KINU回答他没有喜欢的人。我拿这件事当借口,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瑠衣凛当我的女友。
所以我告诉KINU我喜欢瑠衣凛,拜托他帮我追瑠衣凛。
因为KINU人很好,我心想这样一来,他就没办法追瑠衣凛或向她告白了。
接着我积极地向瑠衣凛展开攻势,也邀她去约会。
虽然她每次都拒绝跟我约会,总之我还是间接地向她表达我喜欢她。
然后我告白了。
……但是,她一开始拒绝了我。
她跟我说「我有喜欢的人」。
她喜欢的人当然就是指KINU。我心想:我都知道喔。
可是,我丝毫不打算因为这样就退让。
所以我跟瑠衣凛这么说了:
「KINU好像没有喜欢的人耶。」
「咦……」
「我说真的。我问过KINU,他说他没有喜欢的人,而且我拜托他帮忙让我跟你交往时,他很爽快地答应了。」
「这……这样啊……」
瑠衣凛很明显地动摇了。
她也一直认为KINU应该多少对自己抱持着好感吧。
我没有放过她内心的动摇。
「你觉得一直像这样喜欢KINU就好吗?」
「这话是什么意思……?」
「毕竟你们从小就一起长大,但他还是对你没意思吧?既然如此,跟我交往不是比较好吗?」
「透矢同学,你在说什么啊?才没那回事。」
瑠衣凛露出像在表示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尽管如此,我还是没有退让。
「只是试着交往也无所谓。我就是这么喜欢你。」
「你这么说,我也很伤脑筋耶……」
瑠衣凛坚持拒绝。
用一般做法也只会在原地踏步──这么心想的我决定稍微换个说法。
「如果我跟你交往,KINU一定会很开心。」
「KINU会很开心……?」
「嗯,因为他重要的儿时玩伴与好友变成情侣啦。你不这么认为吗?」
这时瑠衣凛首次表现出感到迷惘的样子。
然后她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。
「我知道了。我跟你交往。」
「谢谢你。」
就这样,我跟瑠衣凛变成了情侣。
虽然高兴,但比起这些,一想到只要扯上KINU,居然就能这么轻易跟瑠衣凛交往,让我也觉得空虚起来。
不过这样就好。
只要让瑠衣凛慢慢喜欢上我就好。
然而几天后,发生了出乎预料的事情。
KINU向瑠衣凛告白了。
我没想到KINU居然会明知道我这个好友的心意,却还是采取这种行动。
虽然瑠衣凛拒绝了他的告白,但我非常焦急。
我心想照这样下去,瑠衣凛说不定会被他抢走。
所以我澈底攻击了KINU。
我一心只想着不能被他抢走喜欢的人。
明明知道好友喜欢瑠衣凛,却还向她告白的KINU也有错。瑠衣凛虽然明白这一点,还是试图对KINU伸出援手。
就像我告诉KINU的,我稍微威胁了这样的她。
然后,我在无人妨碍的状态下一直攻击KINU的结果──
就是他再也没来上学了。
这时我才终于质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。
我觉得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。
……但一切为时已晚。
就在我这么心想时,瑠衣凛表示想跟我分手。
这是当然,没人想跟搞到好友拒绝上学的家伙交往吧。
……但我利用瑠衣凛的温柔,没有跟她分手,一直持续交往状态。
别说根本没有牵手或接吻,即使她在约会时一点也不开心,我们还是一直在交往。
已经无药可救了。
就在我放弃一切时,看了《自由》这部电影。
看到在那部电影里登场,叫作七濑玲奈的女演员,我深受感动。
跟饰演的角色无关,她在电影里是最活泼耀眼的人。
总觉得她展现出让人感受到她是打从心底喜欢演戏的演技。
这样的七濑小姐跟我正好相反,看起来闪闪发光。
然后我也想试着像她那样生活。
看完电影后,我翻了一下电影手册,发现她的访谈页写着这么一句话。
『因为活得像自己一定是比任何人生都还要快乐的事!』
看到这句话,我用自己的方式开始思考何谓活得像自己。
然后我决定了。
至少可以确定就算照目前这样继续跟瑠衣凛交往,也无法活得像自己。
然后在去电影院那一天,我向瑠衣凛提出分手。
瑠衣凛也打算提分手,但这种扭曲的关系是我制造出来的,所以我认为由我来结束是我最起码该负起的责任。
然后今天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KINU。
「接下来再重新开始吧。」
失去了一切,但这是我自作自受。
我只能接受自己的罪过,再次从头开始。
虽然我说不定根本没有那个资格……
这时,手机忽然有来电。
我接起电话,原来是我就读的帝城高中的足球队教练──松永先生打来的。
『喂,透矢!你到底打算翘掉练习到什么时候!别开玩笑了!』
他劈头就这么怒吼。这个人在我入学前明明很温柔,但我一加入社团,他的语调就变粗鲁了……话说回来,也难怪教练会生气。
因为我这一个月都没有参加足球队的练习。
理由是在强校练习和比赛时,我发现自己的实力完全不管用。
我本来对自己的实力还颇有自信,所以大受打击……但现在已经完全不会那么想了。
「对不起。我明天开始会参加练习。」
我很干脆地这么说道,于是教练惊讶似的只说了:『这……这样啊!那拜托你喽!』就挂断了电话。
「……好。」
从明天开始加油吧。无论是足球或任何事,都要卯足全力。
因为总觉得只要这么做,有一天我也能活得像自己。
◇◇◇
透矢回去后。
我前往便利商店买晚餐。
「透矢的心情一定也很复杂吧。」
我、瑠衣凛跟透矢从以前就一直在一起。正因如此,喜欢瑠衣凛的透矢应该也总是在压抑自己的感情吧。
这样的他今天特地来告诉我真相。
虽然透矢说了很多,但我觉得他想告诉我的应该是瑠衣凛什么错都没有。
岂止如此,他还告诉我瑠衣凛本来想对我伸出援手。
前几天,瑠衣凛跟我说国中时是她告诉透矢我告白的事。
我被同班同学霸凌时她也没有伸出援手,即使我不去上学,她甚至也没来我家探望。
然而听了透矢的说法,我明白瑠衣凛说的那些话里有两个谎言。
她的确没来我家探望,不过……这么说不太好,但她或许是因为被透矢威胁了。
这么一想,听桐谷老师说的时候,我也一直觉得,瑠衣凛说她最讨厌我……好像有点不对。
「瑠衣凛实际上是怎么看我的呢?」
仔细想想,因为我们从以前就一直理所当然地几乎形影不离,说不定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些事。
就在我像这样不断思考时,同样重新认知了我有多么喜欢瑠衣凛。
虽然发生了很多事,我还是跟小时候没两样,一直都很喜欢瑠衣凛。
「真想告诉她啊。」
回过神时,我忽然这么喃喃自语。
想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的心情变得非常强烈。
我第一次陷入这种感觉。
这大概要怪透矢。
因为他做好觉悟,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。
让我也想跟喜欢的人说我喜欢她。
「现在没空买什么晚餐了啊。」
我转换方向,朝着跟便利商店完全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。
我前往的当然是瑠衣凛家所在的方向。
我跟瑠衣凛相处了十年以上,这时是我最想见到她的一刻。
我无法自拔地想见瑠衣凛。
我抱持着这样的心情,马不停蹄地向前飞奔。
◇◇◇
「到了。」
持续跑了几分钟,转眼间我就抵达了瑠衣凛的家门口。
我凭着一股冲动就跑来了,但她今天请假没来上学啊。
假如是感冒,该怎么办啊?
我稍微冷静下来,不禁担心起瑠衣凛。
我刚才想见瑠衣凛的心情强烈到甚至没想到这些事。
当然我现在也很想见瑠衣凛,想跟她说话。
也想把我的心意告诉她。
正当我这么心想时,瑠衣凛家的玄关大门突然打开了。
从门后出现的人居然就是瑠衣凛。
「咦……KINU。」
「哈……哈啰,瑠衣凛。」
总之我先试着打招呼。
从她的样子看来,身体好像没有特别不舒服。
似乎不是因为感冒才请假。
「啊……呃,那再见喽。」
瑠衣凛一脸尴尬地想回到家里头。
「等……等一下!透矢全都告诉我了!」
我连忙这么大叫,于是瑠衣凛突然停下脚步。
……真……真是好险。
我松了一口气,接着向瑠衣凛说道:
「站着说话也不太方便,要不要换个地方聊聊?」
我这么询问,瑠衣凛犹豫了一下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
然后这么回答并点了头。
我跟瑠衣凛从她家来到附近的公园。
这里也是我国中时向她告白的地方。
「我刚才也说过,透矢全都告诉我了。他跟我说了所有你为我做的事情。」
「……这样啊。」
我们两人一起坐到长椅上后,我这么说明,于是瑠衣凛只低喃了这么一声。
她稍微低下头,无法清楚看见她的表情。
「那个……谢谢你。国中时你原本是想帮我的吧?」
「什么想帮你……才没有那种事。」
「你有。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。」
听了透矢说的话,我由衷想感谢瑠衣凛。
同时也想痛扁以前憎恨瑠衣凛的我。
「不是的。我真的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。」
瑠衣凛低头看着下方,悲伤似的这么回应我。
然后她就这样继续说下去。
「国中时你会遭遇那么悲惨的事情,都是我害的。」
「……咦,这话是什么意思?」
瑠衣凛这番话让我大吃一惊,我这么问了。
「虽然我喜欢透矢同学,但那是对朋友的喜欢,如果是当成异性……我并不喜欢他……就算这样,我还是因为任性自私的理由选择与透矢同学交往。」
瑠衣凛低着头这么述说。
「所以,假如我拒绝透矢同学的告白,你就不会遭遇那么过分的事了。」
瑠衣凛总算抬起头,看向我。
她美丽的双眼积满泪水。
纤瘦的肩膀和小巧的双手颤抖得非常厉害。
原来瑠衣凛一直怀抱着如此的痛苦与悲伤。
……我懂了。或许就是因为这样,即使在高中碰面,她也一直躲着我。
我再次思考国中时的事。
为了帮助此刻在眼前哭泣的瑠衣凛。
还有为了好好结束让我们三人的关系扭曲的那件事。
我得到了一个答案。
「我觉得国中时的事,我们三个人一定都有错。」
「三个人都有错……?」
「没错。首先我不该向你告白,透矢也不该利用同班同学霸凌我。你不该明明不喜欢透矢,却答应他的告白。」
我像这样平淡地说道。
「换句话说,我们三人都做错了。」
我在最后做出这样的结论,于是瑠衣凛放弃挣扎似的垂下头。
「所以,这表示我们已经无法重修旧好了啊。」
「倒不是那样。」
我立刻否定瑠衣凛用软弱无力的声音低喃的话。
她吓一跳似的将脸朝向我。
「我们班的导师是桐谷老师吧?他这么说过。」
不存在毫无错误的人生。
人们肯定有时是在错误中成长的。
而就算是做错事的自己,那也是自己本身。
因此可以不用否定错误的自己。
可以接受那样的自己。
「所以说就算犯错,即使无法现在立刻复原,我们还是能再次回到像以前那样一起快乐相处的关系。」
「……这样啊,说得也是呢!」
瑠衣凛稍微打起精神了。看到这样的她,我也有点开心。
……但是,我来找她的理由并不是这个。
「然后,瑠衣凛,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。」
「……?怎么了?」
瑠衣凛有些茫然。
接着我大口深呼吸了一下。
我觉得自己现在抱持的这种可耻的心意也是错误的。
因为这种心意让好友难过,还破坏了我们三人的关系。
抱持着这种心意的我,一定是个有害人物。
尽管如此,我还是想接受错误的自己,把这份心意告诉瑠衣凛。
为了做好觉悟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的透矢。
也为了决定要活得像自己的我本身。
「我喜欢你!」
于是,我将这充满错误的可耻心意告诉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