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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节(2 / 2)


  一张纸一张纸地仔细翻过去,他只会些皮毛,这上头的内容大多数都是看不懂的,却依旧看出了些端倪来:“这是给陛下开的药方吗?为何这几味怀孕之人不能用的药也在其中?”

  老太医的额上已经滑下了冷汗,对上梁祯分外质疑的目光,挣扎之后红着眼睛跪到了地上:“王爷……您去劝劝陛下吧!陛下执意要将腹中胎儿打了,下官实在是……实在是没法子啊!这些都是女子打胎的药方,可用在男子身上只会一尸两命,下官便是死也绝不敢拿给陛下用的啊!”

  梁祯捏着那几张纸的手渐渐收紧,沉默许久,哑声问道:“陛下是何时要你做这些的?”

  “两个月之前,下官研究了生子药配药的药方,却无半点头绪,那药本就是亦药亦蛊,霸道非常,孩子种下了便是种下了,哪里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,两百余年来从未有过例外,下官无能,实在配制不出陛下要的打胎药,更不敢随便拿别的要命的东西去糊弄陛下啊……”

  两个月之前……原来当真从那时起,祝云瑄便打定了主意要斩断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了。

  梁祯没有再问,转身回了正殿去。

  祝云瑄已经睡下了,高安守在一旁,见到梁祯进来顿时便警惕了起来,不肯退下。

  “你下去吧,本王不做什么,就在这里看着陛下,你还怕本王行刺陛下不成?本王哪舍得……”

  他是看着熟睡中的祝云瑄说的,嗓音温柔低沉,仿佛喃喃自语,眼中的光几乎如水一般将溢出来。

  高安愣了愣,犹豫之后到底是退了下去。

  梁祯在床边坐下,安静地看着祝云瑄睡梦中亦不得安稳的睡颜,手指轻轻摩挲上他微蹙起的眉宇,无声一叹。

  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……我成全你便是了。

  第四十章 勤王救驾

  梁祯没有再离开过甘霖宫,之后几日便一直留在这里守着祝云瑄,祝云瑄对他视而不见,也没有赶人,只当他不存在,俩人之间维持着这种诡异的微妙平衡,难得地相安无事。

  半夜祝云瑄从梦中惊醒,浑浑噩噩地坐起身,无意识地捂住胸口,才觉得心跳得飞快。给他守夜的高安听到动静也醒了,快速将寝殿里的宫灯点了起来,到他身旁来小声问他:“陛下可是做噩梦了?要不要奴婢叫人给您打些热水来?”

  祝云瑄恍恍然地回想着梦中的情景,他梦到他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大口子,浑身是血的孩子从里头爬出来看着他不停地哭,不停地哭,又是委屈又是怨恨,连掉下来的眼泪都是红色的。颤抖着的手缓缓下移,轻轻抚摸上隆起的腹部,感受到里头些微的响动,祝云瑄闭了闭眼睛,撤开了手不敢再碰。

  “什么时辰了?”

  “才刚寅时一刻,还早,陛下您再睡一会儿吧。”

  高安低声劝着,祝云瑄头疼得厉害,方才的噩梦依旧让他心有余悸,这会儿是怎么都睡不着了,注意到外殿似乎还亮着灯,他问高安:“外头的灯怎么没熄?”

  “……昭王在外头,一直没有睡。”

  祝云瑄的眸色黯了黯,没有再问。

  昏暗的大殿里,梁祯盘腿坐在榻上,面前凌乱地堆砌着各式竹叶编织的小玩意儿,他的手里还捏着几片竹叶,正专心致志地专注着手中的活儿。

  唯一一盏还亮着的宫灯仅仅笼住了他坐的那一小方天地,将他的身形映衬得愈显落寞。

  祝云瑄在黑暗中站了一阵,梁祯似有所觉,抬眸朝着他站的地方望了过来,勾了勾唇角:“陛下怎么这个时辰醒了,睡不着吗?”

  被识破的祝云瑄有一瞬间的尴尬,夜色很好地帮他掩饰了过去,短暂的犹豫后,他走上前去,坐上榻,顺手捡起面前的东西。

  那是一只竹编的猴子,除此之外,还有猫、狗、鸡、兔子、马、羊……各式的竹叶编织出的玩偶俱都栩栩如生,十分逗趣。

  “昭王夜里不睡,就是在做这个?为何不多点几盏灯?”

  “陛下,臣跟您说过的,臣习惯了没有光的屋子,”梁祯笑着解释,“这些竹叶先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,韧性十足,编这些小玩意儿最是合适,臣小时候没别的玩具,都是自己编这些东西玩儿,那时还只能用刚折下来的新鲜竹叶,编出来的东西总是软趴趴的,不如这个好。”

  “这个时节竹叶是哪里来的?”

  “陛下忘了,臣那汤泉庄子上终年都比其他地方要温暖些,那里就有一片竹林,上次陛下去见到过的,这些是臣特地叫人送来的。”

  祝云瑄轻抿了一下唇角:“……你编这个做什么?”

  梁祯垂眸一笑:“陛下许久未有这样与臣说话了。”

  祝云瑄神色微凝,目光里生出了些许戒备,没有接话,那一星半点的宫灯烛火映在梁祯黝黑双瞳里,愈显幽深:“这些是给陛下的孩子玩的,现在不做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。”

  祝云瑄心下一沉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  “陛下,”梁祯一声轻叹,“打胎药只会要了您的命,便是您再不想要这个孩子,也还是得把他生下来……”

  “生下来朕也一样能弄死他。”祝云瑄冷声提醒。

  梁祯笑着摇头:“您不会的,您这么心软良善,恨的人只有臣而已,这个孩子是臣给您的,您才不想要,可等他真生下来,他就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了,您再看不顺眼,也不可能杀了他。”

  祝云瑄面色更冷:“你未免太过想当然了,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朕?”

  梁祯静静看着他:“陛下……您要处置臣了是吗?臣还有多少日子,能这样坐在这里与陛下说话?臣还有机会……看一眼这个孩子吗?”

  祝云瑄不动声色地回视着他:“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。”

  “臣不后悔……臣只是好奇,陛下打算怎么对付臣,臣的陛下当真是长本事了……”

  祝云瑄的双瞳微缩:“你既知道,为何不反抗?”

  梁祯轻笑,低声呢喃:“反抗有用吗?陛下既然决定做了,至少也有八成把握吧?臣反抗怕也不过是徒劳而已。”

  “所以你打算就此束手就擒了是吗?”

  梁祯眼中的笑意加深:“只要陛下有这个本事,臣自然会成全您。”

  祝云瑄警惕看着他,似在评估他言语之间的可信度,梁祯沉吟道:“定国公他们是不是明日就会进京?外头那些甚嚣尘上的传言是陛下您故意放出去的对不对?臣猜,您在这甘霖宫里称病不上朝,让人都以为是臣软禁挟持了您,定国公他们便可以此为借口来勤王救驾对吗?臣只是好奇,他要从哪里调动兵马……这才是陛下您瞒着臣留下的后手是吗?”

  祝云瑄不承认也不否认,看向他的神情愈加戒备,梁祯没有再追问,无谓一笑,低了头,继续做起了手中的活。

  长久的沉默后,祝云瑄再次开口,声音里多了一丝并不明显的迟疑:“你若是现在就肯将兵权交出来,朕可以饶你一命……”

  “陛下何必要在最后关头又生了恻隐之心,”梁祯淡声打断了他的话,“您愿留臣一命,然后呢?将臣发配吗?可臣不愿意去。”